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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生物攻略手册】(九州风起)中

第一文学城 2025-08-21 03:07 出处:网络 作者:海东青123345编辑:@ybx8
作者:富士康 2025年6月21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字数:154263               第一章 方寸仙
作者:富士康
2025年6月21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字数:154263

              第一章 方寸仙

  「轰隆隆!!」

  归墟中,万道交织如熔炉,带着世界初生时的炙热,恍若开天辟地时的景象,
清升浊降。

  在上方是千万重的苍穹,一颗又一颗璀璨雄奇的星辰悬挂其间,忽明忽暗,
而一根根粗大的青铜锁链贯穿了这些伟岸的星辰,将它们串联起来,如珍珠般密
布在这瑰丽的上苍之上,让人心生敬拜之意。

  而下方并非是一片大地,而是一层显得有些虚幻的幕布。

  这层如雾气一般的帷幕大得吓人,一直绵延到目光所及的尽头,就像是能遮
蔽宇宙一般。

  而就在这蓝调的无限世界内,一片通体如玉的宫殿群就突兀地矗立在这雾气
平铺而成的无垠帷幕上。

  在群落的中央,矗立着一座九重尖顶主殿,它由千年白玉凝成,半透明墙体
透出幽蓝微光,檐角挑着丈余长的珊瑚枝,其枝桠间浮动着拳头大的夜明珠。

  主殿穹顶被一根根青铜柱撑起,每根都需数人才能合抱,青玉雕琢的龙鳞状
纹路在暗流涌动中泛着淡淡的冷光,恍惚间真的有一头龙形生物在游弋。

  在那正殿阶前,卧着两尊玄武岩巨龟,不时有漩涡卷过宫殿群,发出类似龙
吟的低沉轰鸣。

  而就在这归墟中的神话龙宫之中,此刻竟然传出了一道银铃般的笑声,有一
道身影坐在石阶上,缓缓地挽起了袖袍。

  她手中正捏着一颗明净的弹珠,用翡翠般的竖瞳盯着这珠子看了许久,最后
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一天的放松结束,她终于悠哉地躺下,在大殿前的地板上打滚,丝毫没有顾
及形象的想法。

  「嘿,好期待呀,这片乾坤会是什么样子?」

  这位尚未孕育出的至尊正在畅想着未来。

  而在现世的碧海波涛之中,这声音却化作了一声声巨大的龙吟,撕裂诸天,
洞穿大浪!

  ……

  话分两头,不同于中土的繁华,远在北疆之外的洪荒大地此刻正困锁于苦寒
与萧索之中。

  在阴阳两仪大阵的压制下,天地的精气被抽离,大道高远难寻,苍穹上时常
会有一挂炽烈的雷霆劈落,亦或是翻江倒海的震荡撕裂大地。

  哪怕对于强大的妖魔来说,就连好好的活下去也是一种奢望。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中土越是繁华,洪荒便越是险恶,厄难与绝望充斥着这一方荒凉大地,
冻土上时刻可见被天劫亦或是灾祸所杀的妖魔,他们的血流遍了郊原,渗入了这
里的土层之中。

  而就在这洪荒的深处,有一方绵延数百公里的沼泽地,几个身形伟岸,形态
诡谲的生灵正屹立在此处,进行交谈。

  风卷经幡,一头如小山般的鲶鱼在腐烂的沼泽之中面前撑起身子,如大缸一
般的眼珠转动,捻着自己的胡须叹气道:「与之前预测的一样,通天巢覆灭了
……」

  「妄想逆天者,都要落得这个下场,还敢去北疆杀进祖庭里,真是不怕死。」

  阴影里,一头散落七彩光的孔雀浮在半空之中,发出讥讽道:「我之所以离
开通天巢,就是免得跟那群疯子一样,死的毫无意义。」

  这头孔雀似乎是一位女子,显然并不属于这片沼泽地域,而是归属于洪荒通
天巢,只是后来离开了,此刻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想法。

  那头鲶鱼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愤怒了,他的声音如吐着泡泡,冷哼道:「死
的毫无意义?你倒不如去问妖庭里的先辈,他们死的是否有意义。」

  若是有中土的修行者在此,一定会为他们的交谈而感到震惊,妖庭是什么?
那是新纪开篇前的妖魔王庭,是古老岁月中人族的耻辱,被当初那头妖魔暴君设
下,在青藏的龙门之内矗立。

  那是妖族的辉煌时刻,也是绝对的朝圣之所,只是最后被成仙的苏幕遮所覆
灭了,但此刻根据这些大妖们的说法,似乎妖庭仍在?

  此时,又有一头洁净的白虎从浓雾里走出,雄姿英发,他咬牙切齿道:「妖
庭人才凋敝,一纪又一纪的的尝试,到底要填多少同胞才能停下?」

  孔雀冷笑:「这个问题,你不如去九天问那位玉皇,问题是……你敢吗?」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的沉默。

  任谁都知道,玉皇如一轮煌煌大日,照耀着中土大地,留下似锦的繁华,而
洪荒就是这繁华背后的阴影,妖魔们被压制得甚至难以喘息,在天穹上,雷霆落
下,就连这些大妖们的落脚地都不能幸免。

  震天的雷声之中,鲶鱼大妖又一次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伤:「很快
就会有人去问的……姥姥她,大限将至了。」

  「什么?!」

  此刻,无论是那头七彩孔雀,还是白虎,都为之震惊了,四百年云烟过去,
这位妖庭最为古老的人物,也终究要步入坟墓了,这让他们也有些接受不了,似
乎是那个时代终于消没了。

  白虎叹道:「如果姥姥能为我们……为妖庭博出一条路来,或许她走得也能
安详吧。」

  他们沉默不语,知道如果姥姥动了心思,那就没有人能阻止她。而且,他们
心中也有着期盼,毕竟是跟随过陛下的老臣,临死前的决断,或许真能带来一线
生机?

  也就在此刻,七彩孔雀抖动翎羽,像是为即将说出的大逆不道的话语平复心
情,她有些恐惧又有些亢奋地说道:「姥姥此行必然是有原因的,别忘了东海那
位!」

  她的声音很轻,但好像说出了天大的秘密。

  沼泽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回复她的话,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东海尚未降
生的那头神话生物正是妖庭的第二尊帝王,那他们的一切苦难就能迎刃而解了。

  不过玉皇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这恐怕就是姥姥要在临死前踏足中土的原因吧,当然了,谁也不敢明说,毕
竟不要忘了妖庭内,陛下的尸骨尚且横陈……

  在久久的沉默过后,大妖们重新回归沉寂,继续对抗着无时无刻不在降下的
雷劫。

  ……

  中土,今年京都的春季格外的寒冷,似乎冬天尚未真正过去一般。

  在蟠桃盛宴和卦选落幕后,中土的周天大典也终于进行到了尾声,剩下的也
不过是些经贸交流会之类的民间事宜,不过倒也是热闹非凡。

  京都各家各户都赚的盆满钵满,无论是收租,还是摆宴,都能撰取整个世界
的财富,毕竟无论是什么朝代,位于世界中心的人总是能得到各种好处。

  在京都中的各大经贸集市之中,吆喝叫卖声不断,而在更加高档的场所里,
一场场拍卖会正在进行,这个时代的诸国贸易,几乎都是在中土开展的。

  而楚门则是和这种热闹无缘了,毕竟刚刚成为玉皇弟子的他,必然是要去白
玉台聆听教诲的。

  白玉台设立在中央天阙之后,往年都是玉皇为各部天官讲道授经之所,一方
高台矗立,周遭又有一担又一担经文摆放在壁柜上,下方云雾涌起,端的是一个
缥缈无依。

  白玉台上撰写着一行大字,笔画凌厉,如走龙蛇,方方正正地写着「与天斗,
其乐无穷」七个字,像是象征着玉皇这一脉道法的精髓。

  浮游云陆上,白玉台下,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正在哼哧哼哧地搬着一卷
又一卷道经典籍。

  此刻楚门可感受不到什么其乐无穷,只觉得自己确实是在跟天斗……哪怕有
早春的风拂过,但他的身上依旧满是大汗,显然是累的不行。

  「这是渡厄经三十卷,太上真解五篇,灵台录一百零八卷……」

  白玉台上,一位身穿宽松的大红霓裳,脚踩罗袜的谪仙子正坐在蒲团上,笑
意晏晏地看着楚门活动筋骨,锤炼体魄,她的乌墨眼眸如深潭,鼻梁挺秀,在为
他讲解着道经的精髓。

  她那及腰的水墨发丝被剑簪松松的束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更加衬得
其上绝美的容颜超凡脱俗了,如一挂清冽的山茶。

  楚门却无心去欣赏这份美丽了,因为他此刻累得欲哭无泪,自打通过了卦选
后,他还以为自己所谓的修行就是和美人师尊天天品茶论道,打坐念经,开开心
心的就把道给修了,还能顺带交流下感情。

  没想到,居然是来这当苦力!

  没错,卦选结束后的这两天,他在白玉台所谓的修行,就是搬运旧史中动辄
重达百斤的经文典籍,还有苏幕遮亲自撰写的仙经,来来回回至少五十次,美其
名曰耳濡目染,可以让他沉浸到修行的氛围中去。

  「师尊啊,俺是来修仙的,不是来练武的,您这要让我都搬完再看,怕不是
能练出一身腱子肉来。」

  终于,楚门坐在地上不愿动弹了,就差没打起滚来,只觉得这搬书比跟殿下
上床一百次还累!

  苏幕遮飘然下了高台,背着手在他身后玉立,摇头道:「傻徒儿,肉身为命
之本,岂不闻性命双修之法,哪里有脱离凡胎来修行的道理?」

  双修?什么双修,搬书搬得虚脱的楚门第一反应有些激动,随后意识到不是
这个意思,又焉了下去。

  「师尊,我指定是不行了……」

  「若是再不起身,今天的茶,多加一杯。」

  「妙手回春啊大夫!」

  楚门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不过又因为两眼发黑又蹲了下去,有气无力道:
「师尊,您当初修道莫非也是这样练的?岂不是说……」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那就是莽夫般的仙子一把给妖魔鬼怪脑袋开
瓢的场景,想想有些不符合师尊的风格,莫名得很有反差。

  「讨打。」

  苏幕遮自然看得出来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在想什么,佯作生气道。

  她拎起腰间的青笛当戒尺,敲了下楚门的脑袋,挽起袖子又道:「为师的天
资胜你十倍,自然能跳过这些步骤,休要多想。」

  真的假的?楚门有些狐疑,毕竟他觉得照这样练,自己肯定成为不了绝代剑
仙,倒是能变成一个拿着流星锤乱抡的猛男。

  「师尊啊,也不是俺不想练,就是您看这锻炼最多就让我长点肌肉,离长生
不老可差的远呢。」

  楚门暗戳戳地往仙子师尊身边靠了靠,很是讨好地露出笑容,嘿嘿道:「师
尊您有没有法子能撬动我这万法不侵的底子,让我开开眼界也好啊?」

  倒也不是楚门不信任苏幕遮,但奈何无论是艾拉薇儿的洗礼还是塞妮娅的转
化,都对他起不了一点作用,自己的体质实在是太霸道了,因此实在是想看看苏
幕遮到底能用什么办法来为他延寿,甚至让他也有机会踏足神话。

  「呼呼呼~」

  也就在此刻,北风卷草,天际突然飘零起了雪花,明明已经是早春,却有小
雪纷纷,落在了京都里。

  白玉台下,红衣谪仙子侧耳听雪,又伸手捏住了几片零落的雪花,若有所思
地对着楚门道:

  「嗯……这样练下去倒也不是办法,正巧今日天公作美,我便传你一法。」

  ……

  「方寸仙?!」

  听到苏幕遮所传授大法的名字,楚门立马站直了身子,觉得这名字肯定不简
单,听起来就和其他的法门不一样,比什么内景丹道经好听多了。

  苏幕遮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不错,古来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
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说法,你虽是凡人,却也应该有这种觉悟。」

  「任别人在外搅得天翻地覆,但一旦进到三尺之内,你也得拿出仙的气度来。」

  苏幕遮摩挲着手中的仙剑,引动飘雪之中的天光,云影落下,让剑身呈现阴
阳两面,朗声道。

  ——顺带一提,三尺三是苏幕遮成道之前所用的剑,在立下天庭后,她便将
其埋葬在了青城山小筑下,而之后所用的剑,便是此刻手中的这柄名曰「量北斗」
的剑胎,两剑形制相似,也不知为何要改换佩剑。

  时间回到现在,楚门听着师尊的话陷入了沉思,只在自己的方寸之内为仙吗?
听起来似乎颇有一番意境。

  「此法既是剑法,却也是一门心法,承天而拄地,人在其中,最关键的便是
气度。」

  苏幕遮开始为楚门讲解起修行法门的精髓。

  「气度?」楚门揣摩着这个词。

  苏幕遮点了点头,走出了白玉台的楼阁之外,静静地立在漫天飘雪里,回眸
道:「不错,修成此法的要诀,就在于是否拥有方寸之中我为仙的气度,自信果
决,不卑不亢,否则外在再如何强大,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长久不了。」

  不愧是师尊您的法……楚门顿时明悟了,这功法的意思就是叫人要有普信的
心态,哪怕我是废物,也得装的牛逼啊!这听起来很适合自己。

  看见楚门恍然大悟的表情,苏幕遮倒提着仙剑,大红衣袂无风自动,在雪中
拢起了身子,姿态绝美得宛如一只轻灵的仙鹤:「你且看来,我为你演示一番。」

  「噌!」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这飘雪之中,那抹红衣动了!

  如雷霆劈挂,又如清风回游,剑轻旋,裙袂动,如走龙蛇,简直就像是正在
横渡三千世界的逍遥游!

  但这样灵动的身法却偏偏被困在三尺之内,像是在为自己结茧脱胎!

  她是诸世界里跳动着的火焰,也是黑白画卷里的一滴红墨,就这样晕染开来。

  月满江、游身劈挂、八卦桩……旧史中流传千年的桩功,身法,剑术被她肆
意地挥洒出来,钟灵毓秀,连天地都为之久低昂。

  「方寸藏玄机,灵台自生光。

  心若澄秋水,神如皓月扬。

  坐忘观自在,胎息得逍遥。

  ……

  红尘炼真性,方寸我为仙!」

  随着剑光飘摇,从天而落的飘雪却停在了半空中,被她那惊世的剑意雕刻成
了一篇近百字的总纲,就这样堆叠在身前,久久不落,洁白而又无暇。

  「噔噔噔!!」

  而在地上,薄雪覆盖了一层黑石地板,苏幕遮的步伐宛如挥毫泼墨,乾三连,
坤六断,把浅雪踏断,竟然硬生生地踩出了八卦的阴爻阳爻,最后玉立在当中,
双足化作了太阳太阴点!

  「呼~」

  一舞作罢,剑仙子在自己勾勒出的太极八卦中静默站立,缓缓吐出灼白的气
息,凝练成仙气渺渺。

  曾经楚门以为所谓的肤如凝脂只是个比喻,但现在才知道确实有这种人,苏
幕遮此刻的肌肤晶莹透亮,微微透出其内里的红润光泽,而那乌墨般的长发与她
颈间的凉白薄肤相衬,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尊绝代的玉人!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这套雪中舞剑恍若艺术电影里的一幕长焦镜头,简直美得能让人窒息。

  而作为唯一观众的楚门自然是捧足了场面,几乎要喊了出来:「师尊您太美
了!」

  剑仙子走近来,瓷白手指捏着那篇被雪花雕琢成的方寸仙总纲,俏生生地白
了他一眼,巧笑嫣然道:「可不是让你来看我的,剑法可看得明白?」

  苏幕遮美极而妖,明艳的容颜不施粉黛,浓淡总相宜,这一眼让人惊心动魄,
楚门这才发觉仙子师尊的桃花眸子多情却又似无情,有些看得不真切。

  兴许是本能作祟,他老脸一红,凑近去恬不知耻道:「师尊,刚刚您舞得太
快了,能不能细细教教我?比如手把手的那种……」

  「哦?」

  苏幕遮敲了敲他的脑门,揶揄道:「我的乖徒儿可是盛名在外,可休要把对
付其他女子的心思放到为师身上来,不然……」

  随着苏幕遮的话音落下,庭院之中粗大的梨花树应声断裂,直挺挺地倒了下
来,看得楚门胯下一凉,马上起立敬礼。

  自家师尊看上去随和大气,很好说话,但楚门可不敢触她的霉头,只好悻悻
道:「师尊,我的良心天地可鉴,万万不敢有其他心思,不然我岂不是冲师逆徒
了?我对您只有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仰,还有对大道的渴望。」

  毕竟自己的长生命门还指望着自家师尊呢,楚门可真得把她当祖宗供着,于
是连忙表真心。

  楚门越说越真挚,像是自己都相信了,到最后,他一手指着地面说:「我楚
门就是饿死,从这云陆上跳下去,也绝不会起这种歪心思!」

  语气慷慨激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苏幕遮长长的哦了一声,掩嘴状似惋惜道:「唉,看来为师没有什么魅力,
或许是年纪大了,不值得徒儿去……攻略?」

  她刻意拉长了声调,挽起袖子看着楚门,眼中盈着笑意。

  「……」

  额,师尊您咋现在跟个娘们似的……楚门无语的吐槽,总感觉玉皇跟自己在
一块的时候,更像是个小女儿家家。唠叨,小心眼还有喜欢揶揄调笑,再配合上
她那历尽沧桑的阅历,和太上忘情的心态,让老司机楚门也直呼遭不住。

  不过……真香,嘿嘿~

  ……

              第二章 练剑

  ……

  新纪四二三年的最后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更晚了一些。

  此刻已经是过了春节有段时间了,但意外的是,寒潮还是没有停止,几乎所
有人都在疑惑,当然,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是为何。

  ——归墟现世,在东海之畔掀起风浪,滔天的大浪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拍打着
沿海,风云涌动间,气候变化万千,寒流不止。

  因此,濒临北疆的京都,居然在此刻又一次下了场小雪。

  「哈哈,瑞雪兆丰年啊!」

  京都的百姓倒是不用担心冻死在路边,因此也有闲情逸致说出吉祥话,期待
着雪景。

  然而,就在第一位京都百姓打开了木窗,向本该白茫茫的街道看去时,却突
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嗯?雪呢?!」

  ……

  就在楚门于白玉台闭关修行的这两天,外边的女孩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京都的朝元客居中,艾拉薇儿正端坐在主位上,前方的一张红木圆桌旁,正
是随她渡海而来的各位骑士,几乎都是传说层次的强者,而此刻,他们方才结束
了又一场会议。

  这场会议是有关蟠桃盛宴前,中土各都爆发的「教廷使徒吃霸王餐」事件的。

  没错,这两天,在中土各地商会传来的关于教廷有关人员吃霸王餐,挖仙家
坟的消息不断,这放在以往显然是小事一件,但如今正值蟠桃盛宴的关键时期,
诸国贸易交流频繁,这样的消息显然会影响联邦法器和秘金的出口的。

  尽管十字教廷一方一再辟谣这是某位深渊魔鬼所为,但依然挡不住来自四面
八方的投诉——魔鬼不会赔钱,但教会可以赔啊!

  于是乎,有许许多多的大小商会联名上告,当然,他们不知道前来蟠桃盛宴
的主事者就是联邦的艾拉薇儿殿下,还以为与往届一般只是某位教宗来此,所以
才敢这样做。

  艾拉薇儿有些无聊地捻动自己灿金色的发丝,斜靠在主位的座椅上,听着又
一个骑士讲述调查结果。

  紫罗兰穿着轻薄的战裙与甲胄,英挺地立在艾拉薇儿的身边,若不是她那傲
人的身材,仅凭那生铁般的气质,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守护公主的英俊骑士。

  她自然看得出殿下的百无聊赖,毕竟让一尊主天使来参与这种事果然还是小
题大做了,但奈何这两天白玉台深锁楚门,玉皇要亲自调教弟子,所以艾拉薇儿
倒也不好直接去叨扰。

  ——出于实力和国力原因,楚门如今的第一身份,竟然渐渐开始从教廷的圣
徒,变成天庭玉皇的弟子了。

  这让艾拉薇儿不免有些郁闷,总觉得这是某种掠夺,但每次对上苏幕遮那落
落大方的眼神,却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太小心眼和敏感了。

  走神之中,这种略微酸涩的心态一直持续到了会议结束,直到紫罗兰提醒她
才注意到。

  「结果如何?」

  听见神圣火光中传出的威严声线,骑士有些激动,立刻回应道:「殿下,结
论已经很明显了,此次联合上告中,有约六成的来源确认是深渊的魔鬼所为,还
有四成是诬告。」

  艾拉薇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随即眸光淡漠道:「深渊的魔鬼
自然卑鄙,诬告者也同样可恨,整理资料交付玉皇,剩下的事项天庭自然会处理。」

  「是!」

  齐刷刷的骑士敬礼声中,她起身踏出了圆桌会议厅,在这场会议里,她充其
量是作为一个决议者,毕竟这种涉及区区数百家商会的小事,平日里也不会让她
垂下目光。

  今日只是闲来无事,才让骑士们诚惶诚恐罢了。

  紫罗兰紧随着艾拉薇儿的脚步,守候在她身边,发声询问道:「殿下,接下
来我们去哪?」

  艾拉薇儿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感受了一下外界穿透飘雪的阳光,思绪突然回
到了当初与楚门在丰都所淋的第一场雪,那是冬日的初始,现在却是春天了,不
知不觉间,时光已经度过了一季。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念及此处,艾拉薇儿的心情畅快了些许,瞥了一眼紫罗兰,轻声道:「今日
京都下雪了,出去走走。」

  紫罗兰应诺,随即静静地为殿下打开了朝元客居的大门,让外界的阳光撒了
进来,铺陈了一层光织就的地板。

  自从先前那次谈话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提过楚门相关的任何话题了,都心
照不宣般的保持了缄默,就像是从未发生一般。

  但这一对主仆都心知肚明,很多事情是难以回到过去的。

  ……

  楚门的剑术成绩不是很理想……但他自己不这么觉得。

  「哈哈,我简直是天生的剑仙种子!」

  白玉台下,楚门这个倒霉孩子正在逐渐小下去的雪中舞剑,他很有自信,只
觉得自己的姿势标准无比,气势凌厉磅礴,少说也该有师尊八成功力了。

  然而在外人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楚门的手肘难屈,指掌无力,步伐更是乱
七八糟,与苏幕遮先前演示的方寸仙剑法远远无法相比,说是东施效颦都算是抬
举他了,像是小孩拿着木棍在乱挥。

  男人很骚包地学着玉皇,把三尺三化作的剑簪插在了自己的脑后,束起了那
原本凌乱的半长头发,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了,配上苏幕遮给他的道
袍,颇像个不羁的年轻道士。

  「好了,暂且歇息一下吧。」

  终于,他的姿态滑稽得就连苏幕遮都被逗乐了,她拂袖退去弥漫而来的寒烟,
身姿绰约,轻笑道:

  「远看杨柳垂枝,近看顽猴弄棒,可谓是不伦不类,这剑你怕是得练上十年
才成气候。」

  「啊?师尊,我觉得我练得挺好啊。」

  楚门苦着脸,坐在了藤椅上,接过苏幕遮递过来的一盏清茶,只觉得自己的
自信被严重打击了。

  「而且师尊您说的,练好之后我的那个什么……对,涌泉穴会微微发热,我
刚刚可是感受的巨明显!差点没烫伤!」

  楚门颇为亢奋,这绝不是吹牛,事实上,就是因为感觉很有成效,他才能坚
持在雪中练上足足一个多小时不停。

  「嗯……咳咳!」

  听闻此言,苏幕遮微不可察的侧过了头,秀美大气的脸上都有点险些绷不住
了。

  ——傻徒儿,此法再如何惊世,又怎么会是念两句口诀,耍几下剑就能起效?
普天之下也不会有这种法门,不过让你的鞋底生热,提振下信心,结果就这样傻
乎乎的信了?

  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瞎了眼……楚门自然不会想到他居然也会有被人忽悠
的一天,或者说,鬼知道中土天庭的玉皇会用这种手段来欺骗一个老实巴交的孩
子呢?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一物降一物。

  就在苏幕遮忍耐笑意时,楚门终于喝下了这两天让他饱受折磨的清茶,这茶
比任何中药都来得苦涩,简直就不像是人间的茶水,要不是楚门能忍,早就吐出
来了。

  「好茶!」楚门憋着气啪啪鼓掌。

  苏幕遮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有人能品出个中滋味的,开口问道:「除
却涌泉穴发热,可还有其他感悟?」

  楚门放下茶杯,思索了一番,摇头道:「其他的倒是没有,不过……师尊这
道法真能让我长生吗?」

  苏幕遮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能。」

  楚门顿时就又泄了气,坐在石凳上歇息,叹道:「既然不能长生,那为什么
还要修行这法门呢?」

  苏幕遮纤指拨动茶碗边缘,眸子清冽道:「修行乃修真,寻到自己的意最重
要,此法有助于你日后踏出自己的路,这也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她话锋一转,笑道:「而且,说起来这道法倒也有些来历,该你修习。」

  「哦?」楚门坐直了身子,知道又到了每日茶后的故事汇时间了,因此聚精
会神地听了起来。

  「那也是旧史几乎终结前的事了。」

  苏幕遮语气略带萧瑟,回忆起来:

  「在旧史最后的那段岁月,机关疯狂封锁各类宗教与文化作品时,民间反而
爆发了大规模的祈祷活动,无论是鬼神,仙佛甚至犄角旮旯里的淫祀,都被百姓
与难民们翻了出来,日夜跪拜,希望有人来拯救自己。」

  苏幕遮注视着楚门,笑道:「毕竟有妖魔降世,那有神仙也是很合理的,不
是嘛?」

  楚门点了点头,很是认同,毕竟自己在贫民窟里的那几年,也始终希望有什
么神仙来拯救自己,当然,最后还真的等到了。

  「那时的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看着山河涂炭,每日都有数以十万的
人死去,倒是希望真的能有神灵俯瞰尘世,向我们伸出援手。」

  「百姓们自发祈祷,他们在名山大川间开辟道场,供奉神明,希望借此来扭
转颓势,不过时常是无功而返。」

  苏幕遮话锋一转,继续道:「后来,奇迹真的发生了,灾劫降临后的第五年,
泰山之上,真的有一座浩渺宏伟的仙宫降临,万山拱卫,被有心人所观察到。」

  楚门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愕道:「仙道祖庭?」

  苏幕遮点了点头,眸光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道:「没错……一时间,
全国凋敝的万民,支离破碎的机关都抱着某种希望,因而恳请在修行路上走的最
远的我前往泰山上的仙道祖庭之中,去求仙人拯救苍生。」

  「那后来呢?师尊您去了吗?」

  苏幕遮笑了笑,神采飞扬:「自然是没有,为师坚信求人不如求己,从来便
无举头三尺的神明,又怎么会相信真的会有虚无的救主降临凡尘?这方寸仙的法
门,便是此时开创的。」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头,衬得她更像是一位上苍来的神女,高高在上,
天教分付与疏狂。

  「师尊牛逼!天降猛男……不是,天降猛女!」

  楚门富有感情的鼓起掌来,活像个优秀的捧哏。

  苏幕遮不着痕迹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嘿了一声道:「休要贫嘴,该出去看看
了。」

  楚门捂住脑门,愣了愣:「啊?出去?」

  他和美人师尊已经蜗居白玉台好几天了,练功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现在出
去,好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幕遮轻笑一声,把手藏在大袖里,向天阙方向走去,朗声道:「再不出去,
恐怕有些人就要等急了……」

  楚门应了一声,连忙拖着有些酸的脚跟了上去。

  在前方天阙漏出的光下,苏幕遮的步伐轻巧又缥缈,自信且张扬,似乎天涯
海角都能在脚下踏成坦途,会当水击三千里。

  ——但楚门又怎么会知道,在仙道祖庭降世的那一天,苏幕遮比所有人都要
喜悦,毕竟肩挑众生又岂是那么容易?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被压垮。

  因此那一日,在万民同哭时,她终于踏足泰山,一步一叩首,淌过万千阶梯,
明净的额头都几乎磕出了血来,最后才来到了主殿前。

  但她抬头却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神灵,缥缈的祖庭之中,只是矗立着成百上千
个吞吐香火的木偶,正冷冷地看着她。

  在那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她孤身一人而已。

  她环顾四野,看见神佛背对苍生,才终于明白,世上该供奉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自己。

  那一日,方寸仙的法门就此开创。

  ……

           第三章 夏娃们的雪球大战

  ……

  「嘿,就差一点了……」

  莉莉丝很忙,至少相对于艾拉薇儿等人来说,她此刻算是忙的不可开交。

  宅女本性就是如此,要么懒散的在沙发上不想动弹,要么专注于一件事能做
上一天。

  任谁也不会想到,继「中土第一飞贼」的称号外,这位来自联邦的血族真祖
又将荣获一个新称号——「雪花毁灭者」!

  至于为何这个名号这样响亮,自然要归功于她的「亚当- 夏娃」计划,就像
是旧史中的宅男宅女把玩乐高模型还有高达手办一样,莉莉丝此刻正在细心捏着
楚门号超级高达- 亚当初号机!

  原谅莉莉丝的取名艺术,毕竟把所有听起来很帅的称号融合就已经足够烧坏
她的CPU 了。

  「哈哈哈哈哈!!大功告成!不愧是我!」

  一道娇俏如百灵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天空中久久回荡,满载着自豪。

  云陆是一片漂浮在京都上空的庞大陆地,流云托载,天宫林立,除此之外,
也有些许山林湖泊点缀其中,而先前举办卦选的区域便是云陆上的瑶池区,亭台
楼阁与湖光潋滟相映衬,很是绮丽。

  此刻,就在云陆上空,瑶池西侧的水岸边,一座足足有百米高的超级大雪人
矗立,洁净无暇,又饱满雪白,正被莉莉丝雕刻成了楚门的模样,宛如一座旧史
中的摩天大厦般高耸入云。

  至于雪的来源?最好别去问京都的百姓,因为他们真的会告诉你一个关于食
雪怪妖的传说的。

  此刻,一位白发红瞳的秀丽少女正坐在这巨无霸雪人的肩头,丝毫没意识到
自己已经剥夺了京都孩子们的玩雪快乐,正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艺术。

  雪压得厚实,但却不失糯感,坐起来颇有些舒适的感觉,而向下看去,是波
光粼粼的瑶池大湖,还有云陆外略微昏沉的天空。

  「不知道哥哥他出来之后,看见这个雪人会怎么样?是奖励我呢?还是奖励
我呢?或者说奖励我?」

  莉莉丝得意大笑,只觉得万事俱备,就差楚门出关了。

  而也就在她志得意满的时候,一道让人不悦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

  「嗯……这是,楚门?」

  诶?莉莉丝朝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只造物主的使徒,也是教廷的执掌者,
正从远方踏雪而来,白金般的身影在仍在飘雪的风中显得意外的美好。

  艾拉薇儿原本只是想再见一场雪,未曾想到与紫罗兰出来之后,一眼就望见
了云陆上的这座巨大雪人,而定睛一看,不是楚门又是谁?

  这一发现让她不能旁观了,于是来到了此处,想知道到底是谁所为,而结果
也不出意料,正是栽赃嫁祸教廷的那头大恶魔,血族真祖莉莉丝。

  莉莉丝此刻居高临下,透白的柔顺发丝与白雪相衬,如果不看她那标志性的
虎牙,现在的她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尊精巧的天使,而非一头吸血鬼了。

  她懒洋洋地开口道:「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教廷的迂腐家伙,怎么样?
你也被我的构思惊讶到了吧!」

  莉莉丝嘿嘿笑着,一个跃起,乘着凉风跳到了雪人楚门的胸口处,姿态缱绻
地坐在了他那第三根肋骨上,随即摇曳着鲜红鱼尾裙,让脚下的血液浸润了雪花,
这根心脏前的肋骨此刻彻底归属于她!

  「哈,教廷的殿下,现在我才是哥哥的夏娃哦,你嘛,只是比我早来了那么
一丢丢~」

  莉莉丝坐在肋骨凹陷处,交叠着秀气白皙的小腿,俯视着下方的二人,像是
个少女公爵般懒洋洋开口道:

  「总有一天,哥哥他会更加喜欢我,所以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们
留一个……嗯,女仆的位置!」

  「真是……亵渎!」

  这话却不是艾拉薇儿说的,而是紫罗兰,她直视着那头恶魔,虽然也惊讶于
她的创意,但深渊中的魔鬼拿自己比作原人始祖,终究还是会让任何十字教徒愤
怒。

  艾拉薇儿仰头看向这座雪人,哪怕现在周天有些昏暗,但她依旧在散发着明
净的光,与这白色的楚门遥遥相对,竟然让她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现在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讨男人欢心这方面,果然还是深渊的恶魔更
具有优势,但这也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就像当初与塞妮娅在床上争宠一般,艾
拉薇儿总会自己说服自己。

  ……

  就在这飘雪渐小之际,艾拉薇儿开口了:

  「莉莉丝,按照主的标准,我并不喜欢你。」

  「呵,我还需要你喜欢嘛?」

  莉莉丝怔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在城堡里一个人孤独的时光,不免有些生气
了,皱起好看的眉头,朝着她做了个鬼脸。

  「不过按照我的标准,你倒是有可取之处。」

  至少比你那讨厌的姐姐来得可爱……艾拉薇儿默默的想着,随即继续道:
「但这也不代表我会放任你不管,尤其是在这方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天地间风云际会,有一挂雷霆炸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
到来。

  「诶,你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嗷你!」

  莉莉丝心头一紧,隐约察觉到了危险,却不敢相信艾拉薇儿会在京都出手。

  不过她却想错了,艾拉薇儿并没有要斩杀大魔的意思,而是仰头看向上苍落
雪,在她的意识勾勒间,一条条灿烂的金线汇聚,把亿万缕雪花裁剪下来,牵引
到了一处,如一座熔炉一般浇铸。

  「哗啦啦!」

  风暴聚拢,雪花在天使与姬骑士的脚下堆垒起来,逐渐高大,直插云霄,最
终竟然也变作了楚门的模样!

  只是这个雪人的体积尚小,没有莉莉丝搜刮了整个京都的雪做的雪人来的高
大,但由于有莉莉丝的参照外加神话位格的加持,反而显得更加精致。

  ——没错,既然现在经验尚缺,无法与莉莉丝这种饱读动漫的宅女吸血鬼,
还有塞妮娅那种勾引男人技能点满的恶魔相比,那慢慢学习就好了,毕竟花瓣此
刻该归她才对!

  莉莉丝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又扭过头看了眼自己的「楚门」,仿佛不相信般,
又瞅了一眼,终于指着对面的雪人叫了出来:

  「二……二号机?!啊!!你这个剽窃怪,教廷的死板鸟人,居然山寨我的
楚门号超级高达亚当初号机!那明明是我的创意!」

  精致贵气的鱼尾裙少女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吃了这家伙,真是不要脸!

  艾拉薇儿嘴角微翘,心里没有半点羞愧,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主创造的,
这雪人也是一样,而自己是代行的使徒,自然拥有总管一切的权利。

  嗯,包括这个创意,所以哪里来的剽窃一说?艾拉薇儿对付恶魔时向来都是
这样凌厉威严且机智聪慧,不讲什么情面。

  所谓教廷的傲慢大抵如此,艾拉薇儿的羽翼展开,长风呼啸间又一座雄伟的
雪人矗立在云陆上,而她交叠着双腿,琉璃光辉照耀顶上,姿态矜贵优雅,正坐
在了自己打造的雪人头顶。

  「砰!」

  不过就在她思索着该怎么让这雪人更加好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如人头大小
的雪球砸了过来,尽管对她而言丝毫不会有所损伤,但奈何有雪花飘落到了自己
的雪人上空,实在是让人不爽。

  她蹙起眉头,看向前方,只见莉莉丝在大雪人顶上做出了一个投掷棒球的姿
势,挑衅地朝她吐舌头:「哈,剽窃怪!食姑奶奶我的大雪球口牙!!」

  艾拉薇儿挥手拂去自己完美雪人上的多余雪花,眸光微冷,扭头对着身后的
姬骑士道:「紫罗兰。」

  「我在。」紫发飘扬的拄剑骑士翩然站立,等待着殿下的命令。

  「福音书中曾说: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
打,你觉得如何?」

  「殿下,面对异端,普世的常理都不再适用,能仰仗的只有暴力。」

  紫罗兰在前些天意识到殿下与楚门的关系后,便下定决心精研职场厚黑学,
此刻的她已经掌握了精髓,能猜测领导的意图,主动说出领导不愿说的话。她抬
起头来,看见艾拉薇儿脸上隐约的满意,心里不免有些喜悦。

  殿下,您果然还是需要帮手的……

  骑士并未取出圣剑,而是随手牵引起了如浪翻腾般的雪花,看向了那嚣张的
血族真祖。

  「诶诶,你这偷腥猫骑士……要干什么?!」

  莉莉丝眯起鲜红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宿敌,手忙脚乱地抓起周遭的厚实雪堆,
如一只小雪豹一样蓄势待发。

  正在两人对峙,随时要掀起大战时,艾拉薇儿却是淡然自若,没有出手的打
算。

  ——她并非是因为不想以大欺小,而是在那「初号机」的肩膀处,有曼珠沙
华花海铺展开来,深渊的风起伏不定,一道承载此世之恶的黑色魅影终于还是出
现了,毕竟自家妹妹有难,塞妮娅又怎么会不来?

  「欺负孩子可不是好习惯啊,金丝雀殿下,为何不与和你一般高度的人对垒
呢?」

  塞妮娅·贝希摩斯摇曳着惹火娇柔的雌熟身躯,脑后蕾丝头纱披落,起身坐
在了初号机雪人楚门的下唇处。

  她轻笑着看向艾拉薇儿,一只柔夷拂过雪花制成的巨大唇瓣,意味深长道:
「还是说,殿下更喜欢以别的形式与我较量?」

  「你!」艾拉薇儿抿住嘴唇,只觉得这位魔女还是知道自己的痛处是什么,
先前在床上的算计她可没忘,那巨大的羞耻一定得偿还回来才行!

  在无声无息间,两位绝色高贵的异邦女子同时不着痕迹地按住了身下的雪人
……

  神话史诗般的壮丽序曲在天际回荡,联邦绵延数百年的圣战青春版在这一刻
陡然再度打响——当然形式恐怕要让所有的朝圣者与恶魔目瞪口呆,在这场圣战
中,没有血,只有雪。

  京都内的确不允许战斗,但是……雪球大作战也能叫战斗吗?

  ……

  「额,我大概是在做梦吧?」

  楚门这一生经历的事情很多,包括穿越,神战,直面不可名状物等等,但如
果一定要让他选择一个最为惊世骇俗的事的话,那一定是现在所目睹的这一幕。

  在十分钟之前,楚门刚刚还跟苏幕遮在她的寝宫——岚居里吃了顿简单的晚
餐,吃饱喝足以后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休憩。

  而自家师尊却在捧着蟠桃细细品味时突然顿住了,正当楚门以为她又要开始
讲述什么大道理时,她却似笑非笑地让他出门看看。

  楚门就这样怀揣着疑惑迈过中央天阙的大门,又踏过用于天官办公的宫阙,
仰头看向浮游云陆的地平线。

  「轰隆隆!!」

  伴随着烟尘散去,大地尽头,楚门清晰地看见昏沉的黯淡夕阳下,映射着绸
缎般华彩的瑶池边,两尊伟岸的雪人正在交手互殴,洁白风雪如沙尘暴,漫卷天
空,好似万千缕流沙般填补各自的缺口。

  「咚!」

  白金色光华的雪花二号机挥拳,被缭绕着黑色雾霭的雪人初号机挡住,而同
时又有散发着紫色光焰和鲜红波纹的雪球漫射天际,如同子弹一样互相激射,在
空气里炸开!

  「砰砰砰!!」

  略微大一点的那尊雪人明显手段更多,雪花激光炮,集束导弹群,甚至一个
如盾构机般的巨大钻头都被凝结了出来,端的是一个花里胡哨。而小号点的雪人
也不甘示弱,金色的光芒闪烁间,一把长达几十米的欧式长剑铸就出来,铿得一
声就和钻头对撞在了一起,激起雪花无数。

  新的雪花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额……我这是又穿越了?」

  楚门懵逼,自己是穿越到了高达世界,还是遇见了奥特曼?问题是这玩意的
材质也不对啊?

  与他一同震惊的还有天庭的各部天官,他们原本在各大宫阙内办公呢,此刻
也都纷纷出来,宛如伸长脖颈的大鹅一样看着这惊天的一幕。

  不过就在这时,楚门才发现不对劲,挠着下巴思索道:「这雪人怎么看着有
点眼熟?感觉跟我一样玉树临风……」

  「诶,还真是!」

  周遭看戏的天官们也纷纷惊觉,发现楚门还真跟那两尊雪人很相似,当然,
就是跟帅搭不上边。

  「老兄,这啥情况?」

  楚门毕竟还是个凡人,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向着旁边的一位天官
发问。

  这位身穿朝天冕服的礼部天官叹了口气,无奈道:「唉,别提了,这都已经
玩了一个下午了,这二位联邦来的至尊争斗不休……我们劝也不好劝,拦也拦不
住,让人纠结。」

  工作不易,天官叹气。

  「?不是,哥们?!」

  楚门感觉自己被一道雷劈中了,自己绝对是疯了,或者是搬书搬得精神错乱
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十字教廷的主天使,荣光骑士团的姬骑士,深渊的原罪魔女,
还有血族的真祖在打雪仗?

  这合理吗?我不就修炼了两天,外面的世界现在变得这么魔幻了?

  他的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个画面:

  艾拉薇儿清啸一声:「呔,女人,你胡作非为的日子结束了,把楚门还给我!」

  塞妮娅坐在大椅子上冷笑:「想要的话,那就自己来拿。」

  莉莉丝怒道:「想要俺哥哥,先过洒家这一关!」

  紫罗兰则是已经沉默不语地举起了咖喱棒……

  ……串得有点多啊,要素复杂。

  兴许是消息冲击力太大,楚门觉得还是先回师尊那再练练比较合适。

  ……

  「塞妮娅,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干掉她们!诶呦!」

  「轰隆隆!」

  夕阳西下,雪球大战告一段落。

  于是乎,在终于停下的飘雪之中,几位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女子落了下来,
每一位都是诸世界响当当的人物。

  艾拉薇儿,环绕天父的十二位主天使之一,雷霆与火焰的执掌者,号称审判
的使徒,也是圣城的至尊。

  塞妮娅,司罪的欲望魔女,神话中的盗火者,造物主之敌,同时也是深渊中
黄铜王座的主宰。

  至于其他两位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人物,翡翠骑士,圣城副手,血族真祖,
魔王双生子等等,无一不是这个世界顶点的称号。

  云陆上,她们在不远处互相对峙着,甚至各自手里还捏着一团雪球,自身的
神话本质干预交缠,原本轻灵干净的发丝间也粘上了点点落雪,看起来甚至可以
用狼狈来形容。

  在刚刚的一番争斗中,雪几乎都化完了,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雪堆。几位强者
自然可以随手再造就一场大雪,可这样不就失去了原先的意义?因此,哪怕她们
精力无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几个人微微吐出白气,体表有淡淡的热气蒸腾,神情中写着些许的亢奋。

  不知为何,她们心里都冒出了一丝畅快的感觉,毕竟在联邦大地上打生打死,
而在中土却不得不与自己的宿敌为伴,只能收起爪牙。因此此刻以这种不致命却
很是刺激的形式发泄出来,顿时舒服了不少,甚至隐隐生出了名为有趣的情绪。

  当然,她们自然都是不会承认刚刚的雪仗其实还挺好玩的。

  「这次勉强算平手,不过我是不会把我哥让给你们的!」

  四个人之中,莉莉丝看上去被打得最惨,脖颈间落满了雪花,整个人就像是
掉进了雪堆里一样,鲜红的鱼尾裙如今也是红白交织,但她依旧骄傲,像是一只
斗赢的小母鸡,呸呸吐出残雪后,第一个气呼呼地开口。

  艾拉薇儿抬起眼帘,掸去睫毛上的晶莹雪籽,淡漠道:「爱从来不是抢来的,
而是孕育出来的,你们恶魔恐怕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这话并非是对那位脑袋空空的血族说的,而是另有所指。

  塞妮娅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个看上去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波及的人,她依旧是如
最初一般优雅贵气,而此刻,她正将纤手拍在莉莉丝的肩膀上,替她擦去雪渍,
柔媚的碧绿眼睛眯起道:

  「爱就如这场大雪,哪怕再如何多,要是目中无人,肆意挥霍,终究也是要
化得一干二净,殿下莫非忘了?」

  艾拉薇儿轻咬贝齿,琥珀眸子中有雷霆闪烁,她自然知道塞妮娅是在让她回
想起先前二人的约定,不再这样势同水火。但她又如何能忍住?毕竟自己的确是
把那种丑态在这个恶魔之主面前展露无疑了。

  哼!艾拉薇儿并没有回应,而是略微舒展了一下自己容纳着世间美好的躯体,
假装不经意地显现出了其无名指上的一抹金色光彩。

  ——恶魔有爱又如何?这可是楚门许诺过,只送她的东西,她们就没这个机
会了。

  「诶?」

  莉莉丝眼尖,一眼就瞄到了这奇异的东西,惊讶道:「这是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噤声了,能被主天使戴在手上的戒指,除了自家哥哥送的,还
能有谁?就连她都还没有呢!

  紫罗兰也有些意外,只觉得御主与殿下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她原先的预估,
竟然已经到了这一层次?!这不免让她更加紧迫了。

  塞妮娅自然早就见识过这枚戒指了,但即便如此,面对着自己的宿敌如此骄
傲地展示胜利,就连她也有些心绪波动起来,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

  落后太多了……无论是出于惊讶还是嫉妒,亦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此刻其
余几人心里都不由得冒出了这个想法。

  眼看几人之间原本短暂的和平此刻却又要摇摇欲坠了,雪球紧紧攥在手中,
几乎要蓄势待发。

  而就在此刻,一道突兀的男人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声线熟悉又不着调,正
对着几人打招呼:「呦,几天不见,你们居然感情这么好了?」

  艾拉薇儿身躯一顿,脸上露出了些微尴尬的神色,像是个贪玩被抓包的孩子,
她立刻松开了手里的雪球,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姿态——她可不愿被当做玩雪的幼
稚鬼。

  其他几人也同时松懈了下来,毕竟维系她们的唯一纽带此刻算是终于归来了,
至少明面上不应该再起冲突。

  ……

             第四章 病名为家

  「哥!」

  莉莉丝一马当先,像是匹撒欢的小马驹,以唯一的年下优势投身到刚刚来到
「战场」的楚门怀里,亲昵地扑向他的胸口。

  「诶呦,你想撞死你哥我啊!」

  楚门由于搬书的缘故,现在算是两腿发软,因此在结结实实吃了莉莉丝的蛮
牛冲击后,一下子没站稳,啪的一声和莉莉丝一块栽倒在了身后的雪堆里。

  天庭有110 嘛,云陆瑶池区肇事司机一位……

  楚门深陷在雪堆里,只好任由莉莉丝的柔顺白发垂到他的脸上,小屁股也坐
在他腰间,再度见到楚门的鱼尾裙少女很是开心,露出了一个软乎的笑容:「哥
你可算是出来了,这两天没事干可憋死我了!」

  「少来,你在深渊里宅几十年都没事,现在两天就不行了?起开起开!」

  楚门顺手捏了捏她的嫩滑脸颊,把她抱起,随即费劲地从雪堆里爬了出来。

  「这不是证明哥您对我太重要了嘛,是吧是吧?」

  莉莉丝嘿嘿笑道,眼神亮晶晶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门顿时警觉,毕竟莉莉丝虽然平日里黏他,但也不至于
到这种程度。

  他连忙站直了身子,往眼神不善的殿下那边靠了靠,咳嗽了两声批判道:
「咳咳,男女授受不亲,你这算什么样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莉莉丝切了一声,吐槽他假正经,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切换到了告状模
式,声泪俱下的开始控诉起天使的无耻行径:

  「呜呜,都是这个坏天使,她剽窃我的创意,还要打你妹妹我……本来我要
送你一个超级大的雪人的!」

  莉莉丝对着艾拉薇儿指指点点,恨不得给她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张牙舞
爪得看起来像是只炸毛的小猫。

  而此刻,沉默许久的天使也终于开口了,她注视着莉莉丝,目光凌冽,像是
有些不耻她的告状行为,淡淡开口:「不如再把你在中土做的好事也一并说出来,
还我教廷一个清白如何?」

  虽然她这也算是告状就是了……

  听闻此言,莉莉丝焉了下去,像是被抓住了尾巴,毕竟这两天她已经多次因
为这件事被塞妮娅捏着后脖颈教训了,如今只好委屈地眨巴眼睛看向楚门,转移
话题道:「哥,那个雪人真的超大……那可是我做的楚门号超级高达亚当初号机,
结果被教廷的人打坏了!」

  这都什么缝合怪名字,怎么不说是奥特曼……楚门忍住想吐槽的欲望,好奇
开口道:「这就是你们打雪仗的原因?」

  「不是!!」

  就在楚门的问题落下的瞬间,几人全部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她们情愿再厮杀一百遍,也绝不会承认刚刚是在跟自己的死敌玩雪,而
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一场圣战的简化版,只是形式看起来有些幼稚罢了。

  不约而同的回应让楚门狐疑地瞅了一眼她们身上沾染的雪花,还有四周一片
狼藉的雪水,大概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自然不会再提,而是在心里窃笑。

  就在莉莉丝和艾拉薇儿继续对峙时,四人之中最为娇魅惹火的魔女塞妮娅款
款走上前来,在身后轻柔地为他拂去了道袍上的尘埃与雪花,气息打在他的后脖
颈处,宠溺道:

  「宝贝,这两天同玉皇学到了些什么?有找到长生的手段吗?」

  这才是这位魔女最为关心的事情,相较于其他人的小打小闹,她想要知道玉
皇到底传授了什么。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全部如聚光灯般打了过来,毕竟她们现在最关心的,
果然还是楚门拜玉皇为师后,到底学到了什么法门,能否撬动万法不侵的体质。

  而楚门此刻倒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这个……学是学到了,就是离长
生不老还差的远,师尊她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勤加修炼才能锁住精血,最后才
可以火里种金莲。」

  「果然还是需要时间吗……」

  艾拉薇儿轻启唇瓣,略微有些不爽。

  与此同时,她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地拉住了楚门的另一只手,琥珀眸子扫过塞
妮娅和莉莉丝,警惕意味很是浓烈。

  紫罗兰也叹息道:「玉皇的积累深厚,但御主您的体质的确特殊,想来不会
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说着,她得体地单膝下跪,正巧能为楚门清理一下踩在雪地里沾染泥土的厚
布鞋,姬骑士的姿态优雅又笔挺,像是本该如此一般。

  艾拉薇儿微微蹙眉,但又看了一眼楚门身边的莉莉丝和塞妮娅,心中略微盘
算,终究还是没有做什么。

  嗯?怎么不知不觉我周围全是人了,给我点氧气!楚门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被女孩们簇拥,周遭全是清香和奶香,简直欲罢不能。

  真·我被美女包围了!

  虽然按理来说碰见修罗场是该有点暗爽了,但楚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旧史里
那被五马分尸的商鞅,尤其是在场的每一匹都是能纵横天际的烈马,一旦发力自
己真就死无全尸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

  因此机智的楚门立马打破了几人暗暗较劲的僵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大声道:「哦,对了,你看你们都打了一下午的雪……打了一个下午的圣战了,
总该先吃个饭才能继续吧?」

  虽然听起来让这些体力接近无限的生灵去吃个饭很离谱,但好在几人也正巧
需要这么一个台阶,而楚门又是唯一能提供这个台阶的人,能让她们顺坡下驴。

  「宝贝的厨艺,我还真没见识过……」

  塞妮娅的黑丝柔夷不着痕迹地拂过楚门的后脖颈,让他有些发痒,而她却似
乎没有注意到般笑道:「不如今日我们可以为他办个小小的宴席,庆祝他踏上了
永恒的第一步?」

  妙啊……楚门暗暗给自家姐姐点了个赞,要不说年上御姐会疼人呢,显然她
是为了不让楚门为难,替他解围才这样说的。

  「嗯,御主,若是您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帮您联系天庭的宴厅。」

  而出乎楚门预料的是,紫罗兰竟然是第一个同意的,挺秀的骑士抬起头来,
淡紫色的眼里闪过深邃的光彩。

  四人中只剩下莉莉丝和艾拉薇儿眼神交汇,她们各自感受到了对方眼里的敌
意,随即却都轻哼了一声,也算是默认了。

  艾拉薇儿自然是出于曾经对楚门的承诺,而莉莉丝却是感受到了来自塞妮娅
的压迫,毕竟要是再跟天使斗气,怕是得回去感受来自姐姐的关爱了。

  不管怎么说,楚门出关以来的第一次小小修罗场总算是暂且告一段落,毕竟
出于中土的习俗,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得为饭点让步不是?

  夕阳此刻彻底落了下去,但晚霞还要停留须臾,如湖泊般的瑶池旁,有芳草
萋萋,随风摇曳,有大雁飞入赤红的霞气里,而他们就在这火烧云的注视下,散
步般走向云陆天阙中去。

  楚门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艾拉薇儿的手,虽然她有些别扭地象征性抗拒了几下,
但终究还是被握住了掌心。

  「殿下,等到我修行归来,就能与你共岁月了,开心不?」

  楚门大手下垂,捏住小天使的纤长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转头看向她道。

  艾拉薇儿瞥了一眼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几位气质各异的绝色女子,哼道:
「是只与我共岁月吗?」

  「殿下,冤枉啊,我可正是为了您才来此求长生的。」

  楚门真诚道,这话并非是假的,而确实是他的真心话,毕竟他也不想有朝一
日对着艾拉薇儿说出「我已垂垂老矣,殿下您还是风采依旧」这种寿命论经典台
词。

  灿金色发丝的天使感受到了楚门的眼神,又清晰地察觉到了其他几人或复杂
或气愤的反应,心里不由得有些骄傲,小声道:「这还差不多……」

  艾拉薇儿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回家咯回家咯~」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莉莉丝起先还愤愤不平着,不过却又偷偷松开了自己的
手掌。

  ——只见那原本攥着雪球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捏成了个小雪人,虽然很是粗
糙,但她也能感受到上面让人安心的温度。

  这还是刚刚楚门与她跌进雪堆里,楚门顺手抓了一把雪,听到她的雪人没了
后偷摸着捏的,算是给她的安慰。

  要不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呢,楚门对会撒娇和哭鼻子的女孩确实没什么办法。

  大雪人没了,但还剩个小雪人……莉莉丝也算是有了些许安慰,咬着嘴唇不
说话了,只是跟着楚门的脚步亦步亦趋,有些轻快。

  「呼呼呼~」

  暮霭沉沉楚天阔,雪映晚霞,风吹杨柳,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楚门环顾周围在草地上踏出的几道平行的雪痕,还有湖堤上被映照出来相伴
相随的人影,心里生出淡淡的满足感。

  也就在这时,「家庭」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险些让他身形一顿,
心里倏忽地飘移到无穷远处。

  除却在蟠桃盛宴上时,这是第一次楚门与殿下几人整整齐齐地团聚,虽然有
争斗有矛盾,但好歹看起来有了某种东西的雏形。

  ——曾经有人说过,闭上眼睛,世界就是你的。而楚门倒是觉得,现在睁开
眼睛,自己想要的世界也就在眼前。

  这个时候,早春才刚刚开始,无垠的天地拉开序幕,京都外拱卫的秦岭连绵,
浅雪盖压着渐次松动,针叶林里的树枝垂下又弹起,从云陆上向下看去,宛如一
副流动着的诗。

  当心情愉悦时,就连风也是温柔的,楚门在很多年以后都会想起这个傍晚,
哪怕忘记这一天的雪是什么颜色的,也不会忘记自己刚刚成立的新家的模样……

  ……

  嗯……怎么说呢?有家了自然是好事,然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也是颠扑
不破的真理,楚门此刻正为家里几位姑奶奶的矛盾而发愁。

  天阙中,檀木长桌上,几张青色的玉席分隔展开,灯台在上,琉璃盏和白瓷
碗陈列在长桌边缘处,看起来简单,却莫名的有种奢华的气息。

  不过此刻饭桌上空荡荡,只有几位尊贵的女子沉默不语,等待着楚门上菜。

  能请这几位联邦神话金字塔顶上的女人一同吃饭的,除了玉皇,普天之下也
只有他了,好在殿下她们至少对于先吃饭的事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不至于掀翻
桌子。

  「鸡汤来咯!清蒸鲈鱼,蟹粉狮子头,金丝燕盏羹,长白鹿筋……」

  终于,在许久的等待后,穿着一身大褂的厨师限定版楚门终于托着餐车过来
了,琳琅满目的菜肴让人目不暇接,色香味俱全。

  严格来说,这些菜并不能完全算是楚门做的,而是御膳房的诸位大厨一同进
行的料理,楚门充其量也只是在其中提点两句,依靠自己的经验提出点想法,外
加上手炒了俩菜罢了。

  楚门的手艺自然比不上御膳房的众人,但胜在一个新奇,而且从神话里走出
的女子们什么东西没吃过,所以与其用些名贵的食材与繁琐的工艺,不如简单点
更加合适。

  当然,前提得是楚门做的菜才行。

  在楚门倒豆子般的报菜名后,每一盘菜也都一同被端了上来,他原本还寻思
要不要像美食动漫里撒点发光金粉上去,开盖时闪瞎观众狗眼,不过考虑到几位
客人的境界,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终于开饭了!」

  莉莉丝的眼神亮晶晶的,敲得瓷碗叮叮当当响。

  相较于连年征战,堪称美食荒漠的联邦,中土和平了四百多年的美食文化自
然能让人大开眼界。

  艾拉薇儿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座位,又看向依旧站着如服务员般的楚门,蹙
眉开口道:「楚门,你不吃吗?」

  楚门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和师尊刚刚在天阙那边吃过了,殿下您
好好品尝就好。」

  虽然身为庆祝宴的主角不去吃饭很不合理,但奈何他此刻真的已经吃饱喝足
了,吃不下其他的,而且这餐晚饭也主要是让几位姑奶奶消停会,才召开的。

  艾拉薇儿哦了一声,只觉得根据小说里的描述,不一起吃饭总是不行的,因
此她眼中原本可口的饭菜此刻也有些索然无味了。

  「吧唧吧唧~」

  而莉莉丝却完全没有这些想法,等到小天使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大快
朵颐了许久,几乎算是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好几盘楚门做的菜,瓷白的手指上还拎
着半只炸鸡,油滋滋的。

  「美味~真该让哥你去当我们深渊的大厨,血族的那些天天吃凝块的老伯爵
一定会爱死你的……」

  莉莉丝一边咀嚼着鹿筋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当初早知道在深渊时,她就
不天天去旧日都市取快餐了,让自家哥哥做多好?

  「吃饭还吧唧嘴,小心把油溅出来,吃完了才能说话。」

  楚门拎起筷子,学着师尊的姿态敲了敲自家妹妹的脑袋,老气横秋道。

  ——还真别说,敲脑袋还有种解压的快乐。

  被兄长教训了的莉莉丝一手捂住脑门,吸了吸鼻子道:「最后一块,再最后
吃一块!」

  而正当她的筷子伸向桌上最后一盘檀香剁椒鱼头时,却又有一对筷子横插了
一脚,哒得一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嗯?」

  莉莉丝抬起头来,发现正是她讨厌的人中排名第二的天使,此刻艾拉薇儿凝
视着她,淡然开口道:「菜肴不止是给你一人准备的,深渊中难道没有礼仪吗?」

  她并不想去跟一只吸血鬼抢食物,但这家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楚门做的那
些菜她还没吃几口呢,结果就被抢光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小天使暗暗咬住贝齿。

  闻言,白发少女的鲜红瞳孔亮起,露出虎牙嘻嘻道:「恶魔们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不该给敌人留下食物,难道教廷人也会讲求礼仪,来为我们留饭吗?」

  「如果你有实力,也可以让我为你留下食物……」

  艾拉薇儿的琥珀眸子眯了起来,筷子上的力量不减。

  这湘妃竹筷本来就是为强者准备的,坚固不朽,但此刻却发出了吱呀的脆响,
经不住她们随手的发力。

  也就在莉莉丝的筷子抵挡不住攻势时,又有一双筷子伸了进来!

  塞妮娅看向斗气般的两人,柔和道:「莉莉丝很贴心呢,知道我想要这一盘
菜,特地为我夹来,想必教廷的殿下不会为难她的,对不对?」

  与其说塞妮娅真想吃那鱼头,倒不如说想调戏一下这位矜持的天使,对这位
深渊的魔女来说,艾拉薇儿的任何情绪与欲望都能为她带来欢愉,自然乐此不疲。

  紫罗兰此刻自然没有理由参与到这场对峙之中,她捧起自己早先就夹来的几
颗狮子头,往楚门方向略微靠了下,想着若是待会大战爆发,自己能快速护住御
主。

  「哥!」

  莉莉丝眼看自家姐姐也来了,知道争夺无望了,连忙呼唤起了场外支援,这
让楚门不得不无奈地扶额开口道:

  「就一个破鱼头有啥好抢的,又不好吃,又没啥肉,弱小可怜又无助……」

  嗯……怎么听着跟我有点像?楚门连忙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把那盘鱼
头拿走了,这才止住了几人的争抢。

  当然,他顺带还为几人各自夹了块沾满甜酥的软松糕,美其名曰饭后甜点。

  多亏了楚门,否则一场神话大战在所难免,恐怕倾尽世人的想象也不能预言
到,有一天圣战会以这种形式展开。

  ……

              第五章 庙会日

  ……

  晚席间,众人吃完了软松糕,一场并不平和的晚宴也终于结束了。

  但好在她们也终于没了争夺的东西,氛围间陷入了难得的安静。

  事实上,也不该说是安静——艾拉薇儿蜷缩在椅子上,翻阅起不知名的书籍,
而莉莉丝本来在眯眼回味燕盏的滋味,随后却贱兮兮地挪过去偷窥,却没想到主
天使在阅读的不是圣典,而是某本烂俗的爱情小说。

  莉莉丝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嘲笑她没有看过好的,惹得小天使很是恼怒,
像是一头秘密被发现了的小狮子。

  而塞妮娅却和紫罗兰在谈着奇怪的话语,隐约听见「教皇多病,汝当勉励」
之类的蛊惑话语,而紫罗兰选择闭目不言。嗯……自家姐姐似乎很喜欢调戏这种
克制矜持的女人,想看她们失态堕落的一面。

  所以按理来说,这间宴厅里本该是吵吵闹闹的才对,但楚门却莫名地感觉到
了一种静谧。

  「呼~ 呼~ 」

  外面早就天黑了,明月上西楼,而这一方奢华低调的天阙宴厅里依旧灯火通
明,就像是郊原里的一团篝火,又仿佛是小屋里的壁炉,温馨又暖和。

  若是正好有爱着自己又被自己爱着的人在身旁,就足以让任何人沉醉其中了。

  这样的日子,很不错啊。

  楚门就在这让人安心的静谧之中,感觉脑袋略微有些酥麻。恍惚间,他觉得
自己就像是一只归巢的鸟,在漂泊之后终于回到了故乡。

  他靠着椅背长长舒了一口气,蓄得半长的发丝耷拉下来,静静地看着琉璃净
顶的天花板,微不可察道:「家……?」

  陌生又熟悉的词汇熔化成黄金,在心底浇铸成了一个崭新的塑像,一个不同
于旧史楚门的塑像。

  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呓语,但依旧被正在向艾拉薇儿炫耀平板的莉莉丝听见
了,她转过脑袋来,歪着头问道:「哥,你在说什么呢?」

  楚门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摆手道:「没什么……」

  回过神的楚门也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主要目标是什么,那必然是维护家庭稳定
和谐啊!因此他拍了拍手,引来了众人的眼神,又神秘兮兮地笑道:「诶,说起
来,中土有饭后闲聊吹水的传统,不如咱们聊聊天儿如何?」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楚门势必要狠狠输入一下自己的价值观,虽然道阻且
长,但巢穴是得靠一根根枝丫搭建的不是?

  于是乎,楚门的PUA 课堂……呸,家庭小课堂准备开课了。

  原本在瞄着莉莉丝平板上诡异动画的艾拉薇儿此刻也抬起眸子,看向楚门,
疑惑道:「聊什么?」

  她自然知道楚门这家伙满腹都是各种骚话,在圣城时也时常讲给自己听,不
过最后总是会偏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上去,但奈何自己每回都忍不住好奇,结果
自然是上当。

  当然,她总是不长记性,因此现在又开始好奇起来。

  「闲聊哪里有什么固定的主题啊,殿下,自然是侃天侃地,啥都聊啊,比如
您觉得今天的菜品如何?」

  艾拉薇儿心想自己都没吃多少呢,瘪着嘴道:「还可以……」

  于是乎,闲聊就这样开始了。

  楚门算是一个健谈的人,思维活络,在各种话题间转换自如,从各国的趣闻,
到旧史里的历史故事,亦或者是楚门曾经在网络上听见的各种段子,简直能算是
社交牛逼症。

  这不只是因为他成长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原因,同时他的记忆力与张嘴就来
的能力也是一绝,这事听着简单,但干起来却不容易,毕竟瞎扯淡也是个技术活
嘛。

  而几位女孩也并非完全是被他带着鼻子走,堪堪算得上有来有回。

  比如说艾拉薇儿会在他讲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还有梁祝的故事时发出
疑问。比如为何会有追求爱的人最终却演绎了悲剧,她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故事,
与主的理念不符。而楚门则暗暗吐槽殿下看的小说全是烂俗爱情小说,导致看不
进去虐恋了。

  莉莉丝也会在他瞎侃旧史动漫时发出异议,严正指出最好看的动漫一定得是
《我的妹妹哪有这么可爱》,而且本着骨灰级动漫迷的身份,对于哥哥在水影忍
者,山贼王等动漫的叙述里,有如下几点错误……气的楚门当即就掐了掐她的脸
颊,让这货不要拆自己的台。

  而塞妮娅是唯一一个能反过来讲故事的,当楚门聊到历史典故时,塞妮娅谈
笑间便能分析出脉络,甚至勾勒出那些王侯将相心中的真实想法。她还顺带讲述
起许多联邦的旧事以做对照,那些都还是艾拉薇儿尚且未降生前的事:诸位叛逆
者与恶魔同流合污的罪恶,道貌岸然的教徒借深渊之名实施的阴谋……末了还要
加上一句真是不如我的宝贝可爱。

  当然期间少不了殿下与她的欲望信仰之辩,嘴上争斗几句后又被楚门赶忙灭
火。

  紫罗兰倒是对旧史的各位英雄人物最是感兴趣,当楚门讲起铁血宰相,骑士
与王者,亦或是征战诸国的将军时,她的淡紫色眸子里也会闪着光亮,好奇地追
问几句。对她而言,旧史的黄金岁月绝对是值得向往的时代,人类群星闪耀时是
她所追寻的终点。

  「所以说,这就是我们刚刚吃的松糕的故事了……」

  不知不觉间,晚餐后已经过了足足三个小时了,时间已经来到了晚间接近九
点的时分,天阙里尽管依旧灯火通明,但已经寂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闲聊的终点是一个关于刚刚吃的松糕的故事,这还是师尊早些时候为他讲述
的,一对爱人以卖松糕为生,却因为矛盾争吵而分离,最后在危难时刻男人为妻
子挡刀,却被胸前的柔软的松糕救了一命的故事。

  楚门那时吃着苏幕遮递来的松糕,一边听着这个故事。结果听完当时就吐槽
了,说这也太扯淡了,绝对是软松糕商家打的广告,妥妥的消费主义陷阱,然而
迎接的却是师尊的敲打,让他不要满脑子阴谋论。

  不过这倒也不妨碍他现在拿来用,他耷拉着双腿在椅子上,笑眯眯道:「所
以说嘛,就像这松糕一样,爱不该是锋利的,而是柔软的,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才能算得上是大爱嘛。」

  楚门暗戳戳地提示各位,要和睦相处,柔软一点,不要整天打打杀杀,最好
能相亲相爱一点嘛。

  几位姿容绝世的女子都点了点头,但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也没人能知道。

  也就在此时,莉莉丝如小猫般缱绻地伸了个懒腰,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兴奋道:「诶哥,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门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所以然,只好猜测道:「嗯?又是你的生日?」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认真道:「才不是嘞,明天是中土开庙会的日子,各国
的集市也一起开了,好像很热闹啊!」

  楚门满脸黑线,寻思中土的庙会跟你个联邦吸血鬼有啥关系,而且你不是最
宅了吗?居然还喜欢热闹?

  莉莉丝眼看楚门没有理解,只好暗戳戳道:「哥,明天庙会上有很多东西可
以买啊,比如某个亮晶晶的,戴在手上的,可以送给女孩子的,而且很重要的东
西?」

  她说着还瞅了一眼正在蹙眉的艾拉薇儿,心想都这么明显了,哥哥他肯定能
猜得出来,结果没想到楚门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喔!你想买个小天才电话
手表?」

  「……」

  莉莉丝脸垮了下去,知道楚门又在装傻充愣了,于是随即摇摆他的手臂撒娇
道:「哥,难得你出来了,而且大典结束后我们也要走了……呜呜,就当陪我约
会,好不好?」

  她的鲜红眸子泪眼婆娑,看上去楚楚可怜,如果不是她在悄摸眨眼,暗示楚
门趁着天使不知道,偷偷送她戒指的话,楚门还真被她给骗了。

  约会?听见了这个在小说里常常出现的词汇,艾拉薇儿一怔,她大概也能猜
测到这个词的意思。而就在此刻,她心里蓦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明明都已经
与楚门上床……交欢了这么多次了,却没有过正式的约会?

  嗯,没有约会的交欢,好像应该叫约炮来着……

  !!

  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后,艾拉薇儿的眼神骤然严肃起来,冷冽地瞪了正在撒
娇的莉莉丝一眼,启唇平静地道:「楚门……明天教廷有些事,你身为圣徒,也
需要参与一下。」

  嗯?原来我这个圣徒是真的有活要干的嘛……楚门汗颜,寻思殿下的借口果
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约会?」

  不料塞妮娅也同时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摇晃着手中的葡萄酒道:「我想,
我的好宝贝会愿意把时间留给我的,对不对?明天可是……有奖励哦~」

  她的眼神妖魅,像是会说话一般,只要楚门肯点头,明天她就能让他体验到
极致的快感与欢愉,无论是谁家道统的圣女,亦或是哪个仙门的仙子,都能随意
掳来,不负责任的肆意玩弄。

  就连紫罗兰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忆起自己先前心底某个不可描述的想法,
又盘算了一下自己能在中土停留的日子,再加上几位强大生灵的合围,犹豫了一
会道:

  「御主……您若是有空,我们也可以去按先前的计划,去流牧原练习……马
术。」

  我的好骑士啊,你也要弑主?虽然对她来说这是侍主才对……楚门冷汗直冒,
突然觉得此处危机四伏,一个个女孩都如饿狼一般,两眼冒光,要给他分食了!

  「咳咳……」

  楚门弱弱道:「我说各位姑奶奶,要不改用抽签制?咱小楚子何德何能啊,
就是换魏忠贤一天也伺候不了四个慈禧啊……」

  「不行!」×4.

  一石激起千层浪,楚门这下确定了,感情这几位是一点没给他的话听进去,
又开始明争暗斗了起来。

  楚门悲哀地看向桌子上那最后一盘鱼头,它空洞的眼窝正看着自己……所谓
五马分尸,最后自己的头不会跟这鱼头一样孤零零吧?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最后的
晚餐!

  早知道不学什么长生法了,先学个分身术多好?

  「师尊,救我啊!」

  在谁也找不到的天阙宴厅深处,楚门发出了绝望的呼救!

  ……

              第六章 姥姥

  ……

  「轰隆隆!!」

  不同于京都的繁华与欢乐,在同一时刻的洪荒大地上,千骨窟中,此刻有一
种悲戚的氛围弥漫。

  千骨窟,这是与通天巢并列的几大妖族势力,同属于妖庭,曾经极尽辉煌,
在青藏上号令风雨,挥斥方遒,而如今的洞窟里却满是荒芜破败的景象,虽然依
旧庞大,但仿佛就是一头快要老死的马,不过在哼哧哼哧喘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洞窟入口垂着几根断裂的钟乳石,冷风卷着碎石在地面游走,壁上的裂缝深
处渗出暗红的苔藓,像干涸的血痂从石缝里爬出来。

  最深处石台残留着篝火痕迹,而凹陷处积着层泛绿的水,倒映着上方垂落的
石锥。

  「噔……」

  一尊大妖此刻正来到了这座矗立四百多年的洞窟里,扶着墙壁行走,她的身
上缭绕着七彩的微光,翎羽垂落,显得有些畏缩,而这尊孔雀化成的妖魔女子表
情也写满了紧张,像是要去觐见什么不一般的存在一样。

  终于,随着脚步迫近,一道石门在这破败的巨大地宫里展开,像是闭关之处,
又像是妖魔们的囚室。

  七彩孔雀咬了咬牙,凝神开口道:「姥姥,我到了。」

  许久的沉默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刮过石壁,落下簌簌的灰尘,
很是枯败。

  「嗯……进来吧,我也难得醒转,离开之前,正好见见你。」

  轰隆……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孔雀妖走进室内,蓦然就看见石室内的中央,有一位老
得不成样子的妇人坐在蒲团上,穿着满是补丁的道袍,伸手招呼她过来。

  老妇人脸上堆满了皱纹,如树皮一般,身体枯瘦,浑身冒着死气,说她是一
具埋在棺材里的尸体怕是都有人会信。

  孔雀妖面露不忍,像是不想看见老妪这样行将就木般的样子,神情写满了哀
伤:「姥姥,许久没见了,看到您身体还安康,我就放心了。」

  「唉,说什么安康,勉强能喘口气……咳咳!就算不错了。」

  这位老妇人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身形摇晃,而在那道袍下,居然默默地钻出
了九条毛发几乎发白了的尾巴,为她支撑起身子。

  实在是让人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宛如道姑般的妇人,竟然会是一头九尾狐
妖!

  事实上,她才是如今洪荒妖魔之中,资历最老的存在,当年伴随过那位帝王,
甚至还与当今的玉皇有过因果!如今各大势力的大妖魔,有许多都是她带大的,
的确称得上一句「姥姥」。

  就连孔雀这等在大妖中有赫赫威名的妖魔,也对她又敬又怕,可见其威望。

  见到姥姥已经气息奄奄,孔雀连忙取出了一盏清水,道:「姥姥,这是腐泽
那边新挖出的山神泉,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还是请您喝下吧。」

  然而老妇人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活了四百余载,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
能让我起死回生,哪怕是天庭的蟠桃也无用了,现在的我恐怕也只有两三天的命,
这神泉就莫要浪费了。」

  孔雀有些哀伤,哪怕贵为传说大妖,寿命也是有穷尽时的,除非有神话强者
为其续命,洗去旧血,而且在洪荒这片灵气稀薄又法则混乱的天地里,大妖们的
寿元更是只有几百年而已。

  并非是他们不想逃,而是整片洪荒都被大阵覆盖,天地为火炉,缓慢炼化着
他们,这也是为何会有雷劫的原因。

  「轰隆隆!!」

  也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雷光在洞窟闪烁,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鸣的声响,震
得千骨窟也为之颤抖。

  「这些天,大劫越发多了。」

  姥姥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外界,语气平缓。

  孔雀点了点头:「无妨,我已经让其余人去抵挡了,今日不会扰姥姥您安眠。」

  洪荒大地上,大道压迫极其可怕,几乎每一尊妖魔都要面对自己的劫难,每
日雷光劈落,扛不住者当场就化作飞灰,因此有许多妖魔联合起来,抗击天劫,
互相扶持。

  姥姥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苍凉:「若是从来都是这般团结,那洪荒恐怕还有
得救,只可惜……」

  「姥姥?」

  孔雀心中一紧,只觉得这句话在提点什么。

  而老狐狸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绕弯子了,她的眼睛直视着孔雀,黯淡的瞳孔里
透出些微的精光,平静开口道:「是你……算计了煌,对吧?」

  噌!

  孔雀的翎羽唰的一声炸开了,她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姥姥知道,颤抖道:
「我……我只是把当年的半篇经文给了他,是他们自己去试的,不是我挑唆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交付了遗留下的那篇经文,就会引得整个通天巢覆灭,
死伤了不知道多少妖魔,尽管她对外宣称是自己离开了他们,但实则是害了他们。

  当初通天巢率众妖合围北疆,想要杀入中土,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些大妖此行自然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毕竟不可能真的入侵到神话生物盘踞
的国度里,但这样恐怖的阵容,却在北疆之外就遇见了玉皇,那场大雨落尽后横
尸遍野,没有一尊留了下来。

  再之后,就是整个通天巢的残余妖魔覆灭,在劫难中彻底从洪荒大地上被抹
去了,有人说这是遭了天谴,也有人说他们妄想触摸神话,但说到底,都难免有
些兔死狐悲之意。

  「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咳咳!总要有人去尝试的,哪怕你有私心,但
到底是他们的选择。」

  然而姥姥却并没有多少怪罪她的意思,反而只是像是确认这件事而已,而七
彩孔雀抬起头来,却从她的苍老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份让人心悸的平静。

  这不由得让她多想,莫非有些事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通天巢的覆灭另
有隐情?!

  而老狐狸却没有解释的想法,她只是带着些许遗憾道:「故人似风中落叶,
陆续凋零,真想再看看你们,可惜啊,我要走了……」

  她的神识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溢出了千骨窟,眺望极远处的腐泽,残荒岭,
通天巢遗迹,甚至是在视野尽头那座通天彻地,曾经极尽辉煌的妖族王庭。

  「我走之后,莫要内斗,无论是想等王庭那位的,还是等归墟那位的,都得
坚持下去……」

  终于,交代完了最后的事宜后,这头苍老的狐狸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子,陈旧
的道袍此刻无风自动,这位老妇人终究是要落叶归乡了。

  她要回中土去,去见一见最后一位故人,也说说心里话。

  「恭送姥姥!」

  「恭送姥姥!」

  凄凄惨惨戚戚,无论是洞窟内,还是洪荒上,此刻也都响起了恸哭声,满含
悲戚与苍凉,如呜咽的晚风,夹杂在雷霆中。

  ……

             第七章 约会大作战

  ……

  中土,京都,浮游天阙,岚居。

  黑瓦屋檐,翠竹景观,青石地板外加清泉石上流,共同构成了这一处简约的
玉皇宅邸,算不得恢宏,但也格外的有古人园林的意境。楚门在前两日的修行里
也来过此处,不过只是匆匆一瞥罢了。

  苏幕遮此刻正如往常一样,在岚居庭院里的老藤椅上半躺着,她此刻相较于
午间时分又换了一套衣服,一套云墨的锦缎华服笼住她那长生不朽的修长身躯,
宛如古人心中的丹青仙子。

  晚风簌簌,穿林打叶,她正在闭目养神,娴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可以
用慈祥二字来形容。

  不过这份娴静终究还是要被不速之客打破了,只见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赶来,
脚步急躁,进了这玉皇的寝宫庭院内,语气绝望道:

  「师尊,我快兜不住了!救命!」

  「哦?」

  苏幕遮睁开水墨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随即拂袖,为他拉开藤椅,轻笑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又是些风流债?」

  「唉,还是师尊您懂我……」

  楚门大刀金马地坐下,愁眉苦脸道:「她们几位听说明天集市开了,都想着
找我呢。您看我这也不会分身术,怕不是要被五马分尸了。」

  如今楚门与苏幕遮谈起这些事就显得自然得多了,一来二人关系拉进了许多,
既是师徒又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二来苏幕遮本身落落大方,楚门也是自来熟的
性格,与之交流起来很是舒服。

  苏幕遮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为他斟了一杯清茶,问道:「那你后来
如何回答的?」

  楚门苦着脸接过了茶,尴尬道:「额……我就说师尊您寻我晚间有事儿,先
搪塞过去了。」

  虽然几位姑奶奶不依不饶,但好在苏幕遮在她们眼中算是个局外人,且值得
重视,因此好说歹说也终于是放楚门回来了,只是明天的所谓约会八成推脱不掉,
这让楚门愁的头发都掉了。

  「呵……」

  苏幕遮敲了敲楚门的脑袋,没好气道:「好啊,原来我这儿竟成了你的风流
债避难所,该打。」

  「嘿,师尊,古人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终身为母,咱有事您可得帮
我啊!」

  楚门自然认罚,甚至对着那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啪的一下倒在了躺椅上,
长长叹了一口气。

  年轻的玉皇摇了摇头,面对这滩烂泥道:「若是我有孩子,如此这般,就该
逐出家门了。」

  好歹处了这么久,楚门知道师尊常是嘴硬,喜欢调侃,但关键时候总是会帮
自己的,因此也略微放下心来。

  庭院中风起,带动氤氲分断月光,弥漫在竹林和水池边,意境有些许缥缈。

  楚门思索,苏幕遮不言,于是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其实楚门并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他的性子就喜欢侃天侃地,拉着人聊聊
天,但唯独在与苏幕遮相处时,却格外享受这种安静,自家师尊身上似乎总有一
种静如止水的气质,但一旦动起来就如大日煌煌,让人着迷。

  就在这安静的氛围里,他看向岚居庭院里的微景山河,那是一盆小小的中土
轮廓,被大法力做成了盆栽,就放置在屋檐下的青石上。那熟悉的轮廓让楚门心
中一动,知道这是旧史里的中土模样。

  师尊同自己一样,也都是个恋旧的人啊……

  一阵思绪飘忽后又回归了原点,楚门就这样仰躺在椅子上,继续思索明天的
约会事宜,结果越想越是纠结,脑海里似乎演着一场锣鼓喧天的大戏。

  「唉~」

  楚门最后无奈地看着昏沉天际上稀落的晚星,绝望叹气道:「师尊啊,您说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这样滥情呢?」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却也从来没想过放弃谁。

  「落子无悔,既来之,则安之。为师的建议一如当初,要么开始就不该招惹
……」

  苏幕遮曲腿坐在藤椅上,一手捧着蟠桃,另一手却端着良涧清茶,让这天下
最甜与最苦的东西在温润的口腔里混合,语气安然道:「要么,现在就得负起大
丈夫的责任来,否则便非君子所为。」

  果然还是师尊您一贯的作风啊,没有单选题,而是我全都要……楚门抽了抽
嘴角,并不感到意外。

  而苏幕遮反倒是饶有趣味地继续道:「喔?说起来我的乖徒儿今日倒也多愁
善感,不似往常那样心大,居然也会想些这样的问题?」

  楚门一怔,只觉得苏幕遮实在是有些太懂自己了,稍微露出点破绽就能洞察
他的内心。

  「害……倒也不是多愁善感吧,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他转过头来,顺手抄起石桌上的蟠桃,一边啃着一边说,尽管脸上依旧是那
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他直视风姿绰约的绝美仙子,轻声道:

  「师尊,您知道不?我以前时常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来玩,觉得攻略了谁就
解锁了成就,成就越多越好,家也越大越好,所以玩命做收集……不过现在倒是
有些不同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把家庭看得很重的人,在穿越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是一
只失去了家的孤魂野鬼,是一头离群索居的怪物,在贫民窟里挣扎求生也不过是
本能罢了。

  而后来到了联邦,到了深渊,才慢慢把那颗尘封的心捡起来,最后回到中土
后,他终究是认同了这个时代,毕竟哪怕再陌生,但总归有爱自己的人,那它就
是温暖的。

  苏幕遮眸子清冽,笑道:「为何不同呢?」

  楚门在这温润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道:

  「害,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她们蛮好的,每一个都是……啧,要是因为我
这烂人,让她们难过,终究不太好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跟苏幕遮说这些,或许是因为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老
乡,或许是苏幕遮永远都是那样从容明慧,或许是她始终不在此山中,聊起来不
要顾忌太多。

  兜花者与花终归有区别,楚门就这样缓缓地把自己的心倾泻出来。

  「师尊,其实我的手掌很小,小到握不住被我珍视的事物。」

  楚门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掌,手指有些粗糙,但骨节分明,手掌的轮廓在月华
下显得有些厚实。

  他的语气难得的不像平时那样混不吝,而是攥紧拳头道:「在很久之前,我
曾经被人硬生生打碎了手掌,让很多东西在我的指缝中流走了,如今再也找不回
来了。」

  他回忆起初来乍到的时光,家人,朋友,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都被岁月埋没了,
只留下自己面对陌生的世界。

  楚门目光游离,心脏被微微扯动,仿佛在说着不关于自己的事情:「唉,那
感觉真的能称作撕心裂肺啊,我哭鼻子都不止哭了一夜。所以后来我发誓,怎么
着我也得强起来才行,不说把整个世界都攥在掌心里,至少谁想砍我手,我就能
给谁一巴掌。」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像是在唠着家长里短,又像是在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到什么程度,楚门只希望在他掌心外的,可以是命运,
是悲剧,是世事无常,但在他的掌心里……

  一切别离到此为止。

  楚门突然顿住了,他这才明白那所谓的方寸仙的含义,不是傻傻的自信,不
是莽夫般的一往无前,而是能在自己的身边贯彻意志,攥住他所珍视的东西。

  苏幕遮看着他,水墨眸子里蕴着无数情绪,颔首轻声道:「君子当有龙蛇之
变,潜于渊中不动声色,腾于九霄可展宏图。既然寻到了方寸中的神,待到下一
次修行时,你便已经能踏出第二步了。」

  ……

  修行归修行,但那也不是如今要干的事情,毕竟明天的约会已经足以让他焦
头烂额了。

  楚门经过一阵倾吐后,也算是终于处理好了自己的心态,眼中坚定的意味更
浓。

  他又一次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默默写上了「京都爱情故事- 约会大作
战」几个大字。

  任何事情都需要预先计划,尽管意外贯穿计划的始终,但如果没有计划就寸
步难行,楚门一直坚信这个道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从明天的时间表安排,到京都各地的场所情况,楚门都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
尽量做得好些,他觉得就是当初为了攻略殿下所写的「神话生物攻略手册」都不
一定有这么用心。

  而苏幕遮一直安静地盘坐在一旁,焚香品茶,静静地看着他做明日所谓的
「约会大作战」计划,眼中蕴含笑意,偶尔又帮着他讲些京都的信息,真不愧是
天下第一的好师尊。

  「……」

  足足几个小时的忙碌过后,楚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伟业,他高举自己的笔记
本,像是捧着独属于自己的圣经,顺带叉腰大笑起来,很是得意:

  「总算是完成了,我简直就是天才。」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谄媚道:「当然也离不开师尊您的帮助,需不需
要小门子为您揉个肩?」

  光靠他自己还真不够,来自美人师尊的帮助也很关键,楚门当然是个能拎得
清的人,当即就表了忠心。

  而苏幕遮摇了摇头,云墨丹青的华服簌簌而动,巧笑嫣然道:「少来这套,
如你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不过是做些份内事罢了……但也别指望为师次次
替你还债,日后可要好自为之~」

  楚门连连点头,三拜九叩,感恩戴德,差点连亲娘都叫了出来,不过考虑到
苏幕遮对年龄倒也敏感,最终还是没敢叫。

  此时已经接近后半夜了,云陆上烛火幽幽,夜鸟啼鸣,而下方的浩瀚京都里,
万家灯火也早就熄灭了,似乎被帷幕裹住,静静沉睡。

  苏幕遮侧耳倾听了一会,随即一展袖袍,岚居的庭院大门应声开启,她伸手
轻拍了拍楚门的脑袋,道:「我的徒儿今日也是够狼狈了,早些去歇息吧……」

  她的语调轻缓,如骤雨初歇时的晚风,让楚门心中一暖,拱手一拜,就此告
辞离开了。

  「师尊,谢谢你。」

  ……

             第八章 圣人与贤者

  ……

  时间眨眼就来到了第二天,晨光熹微,凉风柔和,铺盖在大地上,以作万物
的轻纱。

  在中央天阙中,难得的朝会也于此刻结束了。

  身穿朝天冕服的天官们上奏了有关蟠桃盛宴与诸国集会各项事宜,商量出各
项可行的方案,求请陛下裁决后,便结束了早朝,各自联袂踏步走出了天阙。

  中土的人治做得极好,哪怕玉皇常年游历天下,不常上朝,但中土大事依旧
井井有条。毕竟有天庭凌驾乾坤之上,六部统管各州,联合本土的道统仙门治理
百姓,会及时清剿随机降临的妖魔,亦或是探索覆盖现实的仙墟。

  在早朝结束后,难得上朝一次的苏幕遮依旧端坐在帝座上,目送诸位天官离
去。

  她身穿龙纹黑金冕服,乌发披散,水墨眸子深邃,明明是这样一位明眸皓齿
的清丽女子,却能给人以难以想象的压迫感——哪怕在刚刚上朝时,诸位天官也
依旧有些紧张,只觉得那团雾霭中的身影正在俯视众生,哪怕是鬼神也要俯首。

  很难用一个单独的词汇来形容苏幕遮,说她是帝王又多了份缥缈与洒脱,说
她是仙子又多了份霸气和威严,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用「真人」二字最合适不
过了。

  在众天官退朝后,她看向东方天穹升腾起来的红光,掐指一算,随即轻轻颔
首自语:「再拖一日倒也无妨……」

  她的语气轻松写意,似乎哪怕有天大的难事摆在身前,也自信有足够的能力
解决。

  「咚咚~」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道脚步声从中央天阙的宫门处传来,而苏幕遮头
也未抬,就轻笑道:

  「哦?怀特爵士,今日倒是有空来我这儿喝茶?」

  来人是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头戴
一顶高顶帽,身姿挺拔,比例完美。而他的长相如旧史中希腊的雕塑,兼具精明
与权威的特质,足以用要英俊的绅士一词来形容。

  他的眸子也同样深邃,但却隐隐透着掌控欲和领袖气质,想来也是终年居于
高位的人物。

  被称为怀特爵士的男子露出了沉稳的微笑,不同于天官的战战兢兢,而是抬
头直视宫阙台阶顶上的玉皇,语气温和道:「蟠桃盛宴时就想单独求见陛下,今
日听闻您出关,特来叨唠。」

  「谈何叨唠,远来皆是客。」

  苏幕遮一展袖袍,让这位年轻的绅士落座,又有陶壶与茶碗落在他身前,邀
他一品:「想来爵士也是第一次来我中土,这几日我广开蟠桃盛宴,可有所得?」

  「呼~」

  怀特为自己斟茶,看向天阙外的京都,点头致意道:「中土浩瀚华美,百姓
安居乐业,超越了其他国度。」

  这并非是夸词奉承,而是如今的中土确实当的上诸国霸主的名号,无论是从
民生,强者数量,大局稳定,还是神话强度这一块,都是断档的强大。

  可谓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苏幕遮笑意晏晏,与他寒暄了几句。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启唇问道:「听闻合盟这些年倾尽全力钻研炼金术,甚
至造就了许多怪物,可有此事?」

  她就当初在关岭遇见的希夷鬼一事发问,毕竟这种扭曲又古怪的东西危害极
大,生命力强大又形态诡异,哪怕是中土的传说强者遇见也极难处理,而这也都
是合盟的炼金术研究所创造出来的。

  也正是因此,诸国对合盟的态度也在近几年发生了转变,但合盟依旧我行我
素,甚至导致本土的怪物降临得更加频繁了。

  而怀特面对苏幕遮的发问,却并没有多么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他抿了一口
茶水,平静道:「陛下,不惧未知,在荆棘里前进,才能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正
是当年您教导我们的。」

  「您当年抵达欧陆,清扫古龙与童话中的怪物,为我们挖掘古代遗本,合盟
的路也从此开辟,从某种意义上说,就连我也是您的弟子。」

  这位古老的白塔之主,合盟炼金庭的执掌者,奥术领域的至尊,同时也是世
界上仅存的几尊神话列强之一的绅士说着,不免陷入了回忆。

  ——合盟当初在陷落时,并不如其他国度那般迅速,但这并不意味着幸运,
相反,而是更加诡异与恐怖。

  在在孩童睡前的童话故事中,那一头头怪物从虚幻里爬了出来,又有各种魔
物肆虐纵横。

  黑雾中的匹诺曹木偶放声大笑,说着老旧的笑话和谎言,能让任何听众躯干
拉伸到极致,硬生生地从内部撕扯而亡……

  七个炼金巨人拱卫着他们的「公主」,在大地上狩猎人类,只是为了问出到
底谁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容貌,而无论如何回答,最后的结局要么是被踩成肉泥,
要么是被喂食水银苹果……

  卖火柴的小女孩逢人就叫卖,而每一根火柴就是一条鲜活的人命,直到买家
像是蜡烛一样被点燃了所有的肉体与灵魂,那诡异的女孩才会静悄悄地离场,继
续等待能实现她愿望的三根火柴出现……

  恐怖的怪谈充斥着大地,让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每一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悲
惨死去,化作怪物的虐杀对象。

  而就在这长达许多年的苍白恐怖之中,有一人从远东带来了炬火,那是一位
穿着玄黄色道袍的女子,踏足此地,撕开了大地的迷雾,震慑群鬼,挖掘出了这
一方国度的无穷隐秘。

  而那时的怀特尚且还是一个少年,躲藏在废墟之中,以腐肉为食,正在好奇
的打量着这位来自远东的仙子。而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他都会记得那一日玉皇的
风采。

  是她发掘了古代遗本,顺带为合盟的难民建立了高塔,庇护他们不受怪物的
袭击,化作后世白塔的雏形。

  玉皇施加的恩泽无数,也正因如此,合盟始终是中土最大的盟国。

  听闻白塔之主的话,苏幕遮却摇了摇头,并不为一尊神话生物称自己为师而
得意,淡然道:

  「我的弟子有且仅会有一人而已,早在蟠桃盛宴上,我便已经决定了,而且,
我可不会教他去接触自己无法掌握的事物。」

  面对玉皇的否定,铁灰色发丝的男子却笑道:「陛下,世上的列强,唯有你
我是由凡人抵达彼岸的。您也应该能猜得到,在新纪的终点,将会有一场席卷天
与地的战争,无比惨烈,联邦的圣战也不过是它的序曲,正如当年第一头传说生
物降临,亦或是那头真龙踏足现世……」

  「如今整个神话时代不过是尚且没有泛起波澜的水面,等待着一场大浪到来
……」

  怀特深邃的灰色眸子微动,神情认真道:「在火焰烧却之后,就连你我都不
会剩下,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主动去尝试?」

  在他轻声讲述时,一个个锈迹斑斑的青铜齿轮在虚无之间转动出来,又有炼
金仪轨交织流淌,显然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盘坐在天阙帝座上的玉皇并未因白塔之主的一席话而动容,依旧如一开始那
般平静,她微微颔首道:

  「我明白你今日的来意,是想邀我去合盟助你一臂之力,可惜,你的理念与
我的路注定不相交,是截然相反的路。」

  怀特爵士倚靠着身后的青铜齿轮,高挺的鼻梁耸动,他叹气道:「世界上最
伟大的制度是真理领导人类,而最糟糕的制度是有人冒充真理领导人类。陛下,
您觉得您是绝对正确的吗?」

  苏幕遮的道心如亘古不变的礁石,丝毫没有动摇,声线清雅道:

  「自燧人氏点燃篝火,仓颉造字后,人类就与自己是否正确的怀疑纠缠不休
了,但正确是永恒的敌人,它从来都是蜿蜒着前进的,我非神灵,始终只会做我
现在认为对的事。」

  怀特依旧有些不甘心,他坚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超脱其他神话列强,哪
怕是在他眼中近乎完美的玉皇……

  他眉头紧皱,略微有些失态道:「那我也是如您一样……陛下,远东圣人治
世的说法流传了数千年,但我始终认为,只有不断探寻未知,在破解奥秘中进步
的贤者才是真理。为了一时的太平而固步自封,招来的只有毁灭。」

  哪怕爵士说了这般大不敬之言,苏幕遮依旧没有生气,她轻展袖袍,竟然收
回了怀特身前的陶壶与茶碗,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怀特知道这一番游说终究是徒劳,他发出了一阵微不可察的叹息,随即释怀
道:「玉皇,我相信合盟的一句谚语,所有伟大的成就最后都会导向一处,那就
是人类的解放,你我终究会殊途同归的。」

  他的眼中有些仰慕,有着尊敬,也有着淡淡的星光。

  列仙图前的苏幕遮难得的有些些微诧异,挺秀的睫毛微扫道:「是吗?我倒
是更愿意相信另一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爵士,今日我还有客,若是无
事,便请回吧。」

  就在怀特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句声线缥缈的话语:

  「所谓的以太是一条断路,不要把智慧浪费在这里了。」

  怀特洒脱地笑了一声,优雅地脱帽致敬,在离去前,他轻声道:

  「陛下,在古老的岁月中,我们合盟的一位王曾经说过——Audentes fortuna
iuvat (拉丁语:命运眷顾勇者)。」

  人族的圣人与贤者之间难得的对话就此终结。

  ……

          第九章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一)

  庙会日早晨,联邦客居房内,主天使的寝宫里。

  艾拉薇儿暂居于此,身为神话生物,她的本质足以让任何尘埃亦或是污垢不
加其身,但她依旧会在乎环境的杂乱。因此,在她的房间里,理应是整洁如新才
对。

  然而,就在这沉香木构筑的典雅奢华的中式客居内,此刻却是有些乱七八糟
的,满屋都是散落的衣物,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不知名气味,凳子倾倒,长桌歪七
扭八,看得出来经历过一场疯狂的大战。

  而就在这房间内的宽阔大床上,正依偎着一对年轻的身影,男人呼呼大睡,
而女孩也同样微眯着眼睛。

  「呼噜噜~」

  艾拉薇儿习惯性的把头靠在楚门胸口哼哼唧唧,挺秀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
一抹清晨的熹微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猛然让她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这让她一下子就坐直身子,原本倚靠的姿态不再,而是转而勉强维持着矜持
的神情。

  虽然昨晚楚门回来的挺晚,让天使有些不爽,但随后有力的安抚又足以让她
抛下其余的情绪。

  当然,别误会,中土首席弟子与联邦主天使只是就两国外交的有关事宜,进
行了友好的双边交流。

  两方就各自的突出优势和内在不足进行了严密商讨,楚门自然是做到了牢牢
抓住两个重点,深入贯彻一个主题,而殿下就没那么多耐心了,到后半夜几次想
要中断谈话,可惜话题被楚门紧紧把控,成功做到了有始有终,实乃两国的幸事。

  「起床了。」

  艾拉薇儿轻轻戳了戳楚门熟睡的脸颊,不过这头折腾了半宿的猪崽此刻睡得
太沉了,直到天使捏了好几下才悠悠醒转。

  「呦,殿下,今儿个咋起这么早啊?」

  楚门揉着自己的朦胧睡眼,半饷才回过神来,打着哈欠道。

  「遵守承诺该是人的美德,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艾拉薇儿看了看屋外逐渐溅射进来的阳光,语气很是认真。

  楚门这才猛然惊醒,想起了自己昨天按计划回到了天使的客居,让这位小殿
下心里很是愉悦和满足,这才没拒绝他诸多逾越的交欢请求,同时也期待起第二
天的所谓约会来。

  他连忙看了一眼时间,确认没有错过自己的计划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色道:「殿下,我怎么会忘记对您的承诺,不知道您准备好约会了没有?」

  「并非是约会,只是教廷的事宜……」

  艾拉薇儿微微扭过头去,脸上似乎被太阳晒的红了一点,她有些扭捏着,犹
豫了一会又语气飘忽道:「嗯……所以约会是怎么样的?」

  尽管她阅读过许多小说,但只觉得那所谓的约会与平时的相处似乎也没有什
么区别,莫非只是一个名头吗?

  楚门对这死要面子的小天使爱不释手,抱住她吧唧亲了一口,很是认真的解
释道:「殿下,所谓约会,就是凡人情感的艺术啊,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接地气。」

  「接地气?」

  艾拉薇儿咀嚼着这个词汇,却依然有些不解。

  「没错,殿下可以把约会当做两只小蚂蚁互相碰触角的方式,您要是像只鹰
隼一样,在天上自然看不见也做不到啊。」

  楚门指了指艾拉薇儿腰际后的纤白羽翼,意味深长道。

  「……」

  艾拉薇儿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收起了自己的羽翼和琉璃光环,那始终
在喷薄的淡淡火光也收进体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就是一个来自异邦的金发琥珀
瞳少女,清冷疏离,就是实在是有些漂亮的不像话。

  ……

  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日份的约会即将正式开始,而在开始之前,首先要做的
就是把衣服穿好。

  「沙沙~」

  艾拉薇儿姿态优雅地套上白色长袜,珍珠般的晶莹脚趾微微蜷缩,套入袜子
里,而那挺秀纤白的脚背也严丝合缝地贴在通透的白丝上,红润精致的肌肤吹弹
可破,收敛着世间万物的美好。

  那完美白皙的足弓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太带派了,这腿我能玩一年!楚门顿时惊觉小天使身上还有许多没被发掘的
美味,这对于一个老色批来说简直不可饶恕!

  「……你在看什么?真该判你猥亵之罪。」

  艾拉薇儿倒是脸皮薄,忍不住扭过头去,她只觉得楚门的目光有些灼热,看
得她浑身不自在。

  楚门脸皮厚的很,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殿下,这才哪到哪啊,您的袜子我
都愿意拿来兑茶喝!」

  「……」

  艾拉薇儿呆滞了一会,默默踩牢了自己袜子,那来自四百年前的「下头」一
词就这样被她深刻理解了。

  不过她心里却莫名有些雀跃,毕竟不管再怎么样,他都得在这里看着自己穿
袜子不是?

  魔女又怎么样?赢了!神话中的主天使殿下忍不住暗暗骄傲起来。

  也就在此刻,由屋外照入的阳光烘焙得寝宫内暖洋洋的,像是披上了一层金
色的薄纱,屋内水渍蒸发,散发淡淡的白气。

  说起来倒也奇怪,明明昨天下了场雪,今天却格外的暖和,再加上京都的风
雪都被莉莉丝截取了,也少了融雪的冷冽。因此,此刻在温润的春风吹拂下,竟
然让人能清晰地感受到春天的确已经来了。

  楚门在暖阳下从床上爬起,伸手在旁边书桌上翻找着什么,但上面的杂物太
多,一时之间竟然也没利索地找到。他一边拨开那些杂乱的书籍,一边在心里暗
暗吐槽着艾拉薇儿平日里看得都是些啥:

  《娇妻带球跑:冷面大佬的全球通缉令》……

  《一夜情深后,我怀上了死对头的三胞胎》……

  《秘密情人:失足圣女遇到他》……

  真可谓是仙人之兮列如麻。

  然而这已经是天使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了,是号令圣殿骑士周游各国才搜寻
来的,在文娱作品匮乏的今天,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手段了。

  楚门寻思殿下也不挑点好的,难怪她的恋爱观很是诡异。

  正想着,他终于从那些堆叠的书旁抽出了自己的衣服——那是一件藏青色的
落肩半袖,加上一条洗的发白的灰色工装裤。

  也不是楚门不想穿得正式点,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约会,总归得有点仪式。

  ——没错,这两件衣服正是他五年前穿越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后来在
丰都存放了许久,落了灰尘,又随着他漂洋过海又重返故土,很是有纪念价值。

  楚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穿这一套了,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意味着某种
真诚吧。

  一阵布料摩擦声过后,楚门总算是打理好了自己,现在的他虽然算不得多么
的俊秀,但看起来格外的清爽,配合着他那凌厉的脸庞与半长的头发,竟然有一
种难以言明的气质。

  他正臭美着,结果一回头,发现殿下秀美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凝视着从伊甸
中取出的一套套或华丽或简约的服装,宛如遭遇了此生大敌,很是严肃。

  楚门走了过去:「殿下,需要我帮您吗?」

  艾拉薇儿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先去市口等我,我待会便过来。」

  显然她是与这些衣服杠上了,毕竟要这位向来只穿着白金神袍的神话天使,
来搭配凡人的服装,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但楚门很是照顾天使殿下的自尊心,含笑应了声诺,嘱咐几句后就打开房门,
往京都方向赶去,独留艾拉薇儿在这和衣服奋战。

  ……

  话分两头,今日是蟠桃盛宴后诸国的庙会日,各邦的奇物和珍宝都要在京都
合流。

  炼金遗物,仪轨的秘卷,巫祭器具,神圣玛瑙,仙道法宝,亦或是密宗的古
老舍利,要么陈列在京都的集市摊列上,要么汇集于各大商会的拍卖行里。

  至于为何不把它们直接置于云陆上,答案很简单——天官不办公的嘛?公职
人员也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啊!

  不过今日倒也有一位特殊的天官并不在浮游宫阙之中,而是「下凡」来到了
人间,这位白发苍苍又精神矍铄的小老头背着手踱步在市井小巷里,晃悠晃悠着
便到了京都市口,也就是诸国庙会的附近。

  而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拄着拐杖,旁边还拎着一副「瞎神仙」的
锦旗,一步一咕溜,最后坐到了集市口处,老神在在地从包里拿出小藤椅,坐了
下来。

  不错,此人正是钦天监的坐镇大佬,王卜。不同于礼部工部那些正忙的不可
开交的同僚,钦天监的差事简直可以用闲得发昏来形容,尤其是浑天仪坏了之后,
更是全监上下齐齐摆烂躺平,三天两头的往外溜达。

  他起初还想装装样子,但奈何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跑得没影,他也就起了摸
鱼的心思。

  当然,他绝不是在摆烂的摸鱼,是缓摸鱼,慢摸鱼,节制的摸鱼,有次序有
调节的摸鱼,深得职场精髓。

  而且,他可是有着自己的目标的!

  小老头乐呵呵地摆开架势,就在这人流如织的长街上吆喝叫卖起来: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诶,天聋地哑,瞎子神仙下凡尘,不靠双眼观俗世,
但凭心窍通乾坤呐!」

  「算天算地算阴阳,批流年,断祸福,专解心头疑难事,专破命中生死局!」

  王老头的声线洪亮,一改在钦天监里终日昏沉的模样,显然兴趣与工作完全
不是一码事。

  尽管京都强者如云,号称扔一块板砖都能砸到三个修士,但依旧有许多百姓
居住于此,他们也被王卜的吆喝吸引,团团围住这一方小摊,好奇打量起这个所
谓的瞎神仙来。

  那王卜更是乐呵,不断吹嘘着自己的望气本事,顺带摆手给众人看,仿佛他
身后原本坐着的几人就是方才已经服了的信徒一般。

  然而此时却有人不乐意了,在他身后,一早就搁这坐着的男人不耐烦道:

  「诶我说你这老头,这窝有人了啊,要骗人就挪远点骗去。」

  在这等了许久的楚门本来还疑惑呢,寻思着莫非哪怕贵为神话中的生灵,约
会还是要迟到?女人的天性恐怖如斯!

  结果等了半天,殿下没来,来了个招摇撞骗的老登,这唱词儿一听就是江湖
术士的标配,算天算地的,有着能耐不早就去天宫任职了,还搁这叫卖?

  更气人的是,这老登还一直引着人群往自己这看,像是自己就是那个得了厄
运的倒霉蛋,脓疮满身,缺胳膊少腿,最后在他这妙手回春了一般。

  那老瞎子一看大鱼上钩了,心平气和道:「呵,小伙子不敬因果,不尊命数,
想来不日定会有大劫,看老夫为你掐上一卦如何?」

  楚门扯了扯嘴角,心想这老头真能编,自己天天把天使按在身下肏干,又与
原罪魔女盘肠大战,万般因果加于身又如何?

  他嘿呦了一声,呵呵道:「成啊,你能给我算出命来,算的准的话,我喊你
一辈子老神仙。」

  王卜喜不自胜,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事实上,玉皇收徒这件事哪里会是楚门眼中那般波澜不惊?要知道,为
了争夺这一名额,各大道统与仙门早就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各家祖师采来天材
地宝,又或者以禁法洗礼弟子,尽可能提高自家弟子在卦选上的成功率。

  要论赌徒,他们才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中土第一,甚至是举世第一的绝代强者的首席弟子,这个名号能大的吓死人,
甚至还有坊间传闻,这一身份或许能得见那条通往不朽的路,这更加让诸道统趋
之若鹜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居然会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夺了魁首,在
疯狂的开盒下,楚门在贫民窟,以及联邦圣徒的身份轻松就被扒了出来,有些人
偃旗息鼓,而有些人兴趣更甚。

  王卜便是其中之一,身为钦天监的主管,同时也是中土第一的相士,他一眼
就能看得出楚门的不凡,哪怕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无论是资质还是修为都平平无
奇,但他就是觉得楚门踩在了命数的节点上,极其重要。

  再加上玉皇的钦点,即使是这位成名已久的老相士也实在是耐不住手痒,前
来旁敲侧击,一探究竟。

  时间回到现在,楚门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让这所谓的瞎神仙给自己把
脉摸相,一连串江湖骗子的手续做完,结果那老头脸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了。

  楚门寻思自己万法不侵,你就是让艾拉薇儿来做预言,塞妮娅占卜都不管用,
何况是这小老头?

  「这……怎会如此?」

  王卜冷汗直冒,以他多年的修为,加上望气法的施展,却依旧看不出任何门
道,除非这人不属于这片乾坤,否则就算是玉皇在这,他也该能看出她的仙命才
对啊!

  他把脸上的大号墨镜摘了下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强颜欢笑道:「小
兄弟,你的命数很是怪异,我也的确看不出一二来……不过我只知道,你不同于
这里的任何一人,或者说,你不属于这里……」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江湖骗子,否则此刻早就该胡诌了,但楚门哪里管这个,
他笑呵呵道:「老登,这因果太大,我怕你把握不住啊,还是让我来算算你的吧。」

  「我看你印堂发黑,今天必有血光之灾,一大把年纪还是好好在家喝茶吧,
出来糊弄年轻人可不好。」

  说着,他悄咪咪地拿走了石阶上王卜刚刚放下的墨镜,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卜原本惊魂未定,此刻疑惑地顺嘴道:「你拿我眼镜干什么?」

  「卧槽,我就知道你装瞎!」楚门语气夸张,对他指指点点,大有瞧一瞧看
一看的架势。

  王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人设,该是个看不见的瞎神仙,然而观众们早就不买
账了,一来算不出命,二来装瞎,真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千夫所指,就差没扔
臭鸡蛋了。

  而楚门一开始也叉着腰,笑得恣意,结果却突然一怔。

  ——因为他在沸腾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明明万象众生都在喧闹,
东倒西歪,但那人就是那么得显眼,绝美而矜贵,遗世独立。

  无比简单的衣着掩盖不了她的绝色,灿金色的发丝随微风起舞,一件纯白纤
薄的凉衫笼罩住上身,而下身则是一条直筒的墨蓝牛仔裤,踏着一双帆布鞋,让
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八九岁的高中女孩,就是美得太过让人窒息了。

  这位天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注视着石阶上吆喝的楚门,像是等待着自己的
王子前来邀她起舞。

  ……

          第十章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二)

  ……

  「啪嗒~」

  年轻的男人跳下台阶,穿过鎏金行街上的人海,像是一位分海的摩西,迎向
这位立在潮流之上的女孩,笑得和煦:

  「殿下,您终于来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您的圣徒,为您服务!」

  楚门的声音有些轻快,他也没想到让天使换了身服装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
力,简直就像是让他回到了青葱时代一般。

  然而艾拉薇儿却似乎有些紧张,她眨了眨眼,伸手张开凉衫道:「我这一身
……合适吗?」

  楚门当然是选择奉承:「当然合适,以殿下您的颜值,穿什么都好看!当然,
不穿也好看……」

  后面半句压低了声线,但也足够让殿下脸红,羞愤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嘛,我感觉还是差了一点……」

  楚门卖了个关子,又笑眯眯地从手里拿出了一个大号墨镜,细细用纸巾擦拭,
随后在早春的凉风里为艾拉薇儿戴上。

  这幅墨镜很大,大到能遮盖住她半张脸的那种,很好地掩饰了她那惊为天人
的美感,至少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为之发狂了。

  「为什么要我戴这个?」艾拉薇儿蹙眉,有些疑惑,但倒也没有抗拒。

  「殿下您的颜值太高了,需要封印一下,不然待会咱们吃饭都不得安生。」

  您倒是无所谓,我主要是怕我自己被打……楚门实话实说,顺带又奉承了一
句。

  艾拉薇儿有些诧异:「约会……还需要吃饭?」

  「没毛病,接地气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吃饭,毕竟民以食为天嘛。殿下,准
备好吃一顿凡人的早饭了没有?」

  楚门轻轻捻动艾拉薇儿的发丝,指了指鎏金行街拐角尽头的一处炊烟,那是
他昨天同师尊商量出的绝佳地点,兼具美味与格调,还有烟火气,是约会的完美
地点。

  艾拉薇儿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这位神话天使现在就与所有初次约会的女孩一
样,紧张却也有些兴奋,心中如一片柠檬般酸酸甜甜,只是一味地听从男人的安
排。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头王卜却有些蒙圈了,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位女孩
是何时到场的,对方似乎也是游离在这片世界之外的人物,很是神秘。

  「一个也就罢了,怎么会有第二个?」

  他实在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天人望气,向着那陌生的女孩头顶的命数看去,
然而那矜美的女孩似乎有所察觉,脚步一顿,侧头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便又转
过头去了。

  砰!

  王卜如遭重击,心似乎被铁锤砸了一般,当场吐出了一口血,神情恍惚。

  这并非是那女孩的手段,而是她的命格太过高远神圣,能让他遭遇反噬。

  而这种命格,天下能有几人?

  王卜擦了擦嘴角,半饷才缓过气来,心下有了猜想,摇了摇头,自嘲般发出
笑声道:「嘿,蚍蜉撼大树啊,血光之灾……哈哈。」

  ……

  食仙亭。

  这是一家在巷子旁的早点店,看上去很是热闹,不过因为楚门两人来得早的
缘故,倒也不至于要排队。

  这家早点店是京都享誉盛名的铺子,甚至有传闻曾有仙人到访,从而名声大
噪,店内装饰很是简单,檀木风格,镂空设计,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的客栈,别有
一番风味。

  ——这还是苏幕遮昨晚推荐的店铺,让楚门不得不有理由怀疑那所谓的仙人
正是她自己。

  「来,殿下,请上座。」

  天使就这样在男人的带领下步入了这家食仙亭,寻了一张空桌就坐了下来。

  「来客官,您要的灌汤包,油条和豆腐脑。」

  随着店小二的热情招呼,几笼灌汤包,油条还有两碗撒了满满的葱花的豆腐
脑被端了上来,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一下子就占据了艾拉薇儿的视野,让她不得
不以肃穆的态度去面对这简单又具有异域风情的食物。

  「殿下,好的约会要从一顿早饭开始。小门子这就服侍您用膳,来尝尝这碗
豆腐脑。」

  楚门自然看出了艾拉薇儿的别扭,笑嘻嘻的说道,将筷子和汤勺一并递了过
去。

  金发少女点了点头,拿起碗筷细细吮吸,细嚼慢咽起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
笑容,显然也对这早餐很是满意。

  楚门顺带给她讲起了今日份的安排,包括逛街,踏青,与其他的一些杂七杂
八的事情,让天使愣愣点头,全凭楚门安排。

  她觉得所谓的约会似乎也并不像她想的那般神秘,反倒是有些淡淡的平凡和
温馨,能让心情安定下来。她看向人流如织的窗外,一边咬着小笼包,一边怔怔
出神,那是名叫人间的色彩。

  楚门并不像艾拉薇儿这般多愁善感,他算了算时间,发现果然还是留有不少
空余,不由得钦佩起自己的精妙安排来,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来自隔壁桌的声音
打破了他的思绪。

  「诶,小伙子刚来京都吧?」

  只见旁边的一位排队等餐的大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为人师道:
「来食仙亭居然点了份咸豆腐脑,实在是浪费啊。」

  他看着楚门感觉似乎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毕竟楚门如今
的气质活脱脱像是个纯正的凡人,没有在瑶池上空拿捏阴阳的气度,因此自然也
联想不到一块去。

  因此他只是以为楚门就是个趁着蟠桃盛宴来京都游玩或者做生意的游客,操
着一口丰都口音,是妥妥的外地人,而反倒是自己这个京都本地的人上人却要排
队,终归有些不舒服。

  楚门瞥了一眼身旁矜持地拿着汤勺抿唇喝豆腐脑的少女,也笑了笑回应道:
「我倒是觉得咸味不错,这滋味,也叫一个地道。」

  这话倒也不知道触动了大叔的哪根神经,亦或是古老的甜党基因被启动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隐隐傲慢道:

  「嘿,外地人就是没品味,浪费食材,殊不知旧史里的豆腐脑就是这样,传
承了四百年的老味才算正宗,你们下回啊,不如去路边小摊算了。」

  你还装上老京都了?这话把忠实咸党楚门整得一阵无语,心想着老子在四百
年前来京都旅游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呢。

  不过正当他要火力全开,让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布尔乔亚老哥感受一下自己
丰富的怼人词库时,在另一边桌子上的一个年轻小伙也坐不住了。

  只见那小伙呦了一声,捧起了自己的碗,声音不大不小道:「我看未必,听
说旧史里京都都是吃咸的多,哪来的甜味正宗的说法?」

  接连被反驳让这位一副学究模样的大叔脸上挂不住了,一连串的「你知道旧
史里豆腐脑有几种吃法吗」「圣人品甜,凡夫尝咸」「甜者古之正味也」的道理
甩了出来。

  店里面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咸豆腐脑必秒甜豆腐脑!」

  「秒毛,咸豆腐脑谁?你?」

  「咸豆腐脑正宗!老京都味!」

  「甜豆腐脑才地道,你懂么臭外地的?吃我一记京爷冲击!」

  「……」

  「噗呲!」

  就连艾拉薇儿也不禁被这俩活宝的表演给逗笑了,她倒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
有人因为一种菜的做法不同而争论得面红耳赤,口水乱飞,甚至还动上了手。

  不过当楚门看过来的时候,她却又恢复了先前的矜贵姿态,只是嘴里还品味
这最后一点豆腐脑,像是只藏食物的小松鼠。

  灌汤包还有油条她也并未放过,美其名曰评判是否正宗,并严肃指点楚门的
厨艺缺陷,实则艾拉薇儿就连楚门的那份她都没有放过,咕溜就下了肚。

  楚门那还能怎么办呢?只好顺从她了。

  ……

  没过多久,早餐时间结束,楚门去找老板付钱去了,独留艾拉薇儿坐在木桌
旁看着店里的一出出闹剧,淡漠的神情上饶有趣味。

  ——不大不小的店里,有不绝于耳的争论谈笑声,觥筹交错声不断,编织成
网,而那灌汤包油条的香气弥漫,热气蒸腾成迷蒙的白雾,与街外透着阳光的晨
雾相得益彰,京都百姓们嬉笑怒骂,色香味俱全,最终将红尘勾勒成了一出凡人
的大戏。

  而艾拉薇儿作为现在唯一的观众,目光却放在了每一张桌子上的早餐里,有
些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楚门一脸心痛地付完了钱,总算是回来了,他苦着脸道:

  「殿下,我这回可真是大出血了,迟早我得要让所有饭店门前都标上价格,
让这种饭店刺客无所遁形……诶,殿下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开心?」

  楚门有些疑惑,哪怕琥珀眼眸被墨镜遮盖,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可说不了谎,
自家殿下显然是在憋着笑意。

  此刻已然站起身来带着大大墨镜的白金少女侧过了脑袋,背手在身后摇头道:
「没事,我们先走吧。」

  「嘿,殿下,您好像每次做坏事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笑容。」

  「妄言!我才不会……再诽谤我就审判你!」

  「好好好……哎呦,别踩我脚!」

  男人与少女就这样逆着晨光离开了这条小巷,在早春的街道上落下哒哒哒的
脚步。

  燕子飞来往,落在柳梢头。

  而并没有过多久,就在小巷拐角处这家久负盛名的早点店里,突然传出了食
客们的哀嚎声:

  「卧槽,老板你这豆腐脑怎么他妈是辣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事情,但却存在着能让所有人都不满
意的事情,或许在天使的眼中,这也是和平的一种方式?

  ……

  中土,北疆。

  事实上,北疆并非是由一片连绵的城墙合围起来的屏障,而是在苏幕遮立下
天庭后,搬来诸多名山大川,将洪荒与中土隔离开来的无数山脉。

  而在这万山拱卫的气局里,唯一的制高点便是那座巍峨雄浑的泰山,它撰取
天下之势,一览众山小,在阴阳分晓的山脊处,也正是整个阴阳两仪大阵的龙纹
线。

  然而,今天注定要让祖庭内的许多人难忘了,只是因为一个老迈的不成样子
的妇人,拄着竹杖迈过千山,来到了这座久负盛名的山脉下。

  「这山好啊,截住了不知多少运势,又攥走了多少精气?」

  一头穿着破旧道袍的老狐狸仰头看向这恢宏壮丽的山河,不由得发出感叹,
尽管身形佝偻,但依旧有淡淡的传说威势弥漫开来。

  「止步!何方妖孽,敢闯我们祖庭!」

  因此没有多久,就有祖庭的守官迈步而来,立在了她的身前,手持打妖鞭,
散发着熊熊火光,像是一尊威严的天神一般。

  与此同时,也有许多祖庭的年轻修士在各自师尊的带领下,在远处的云气里
隐匿,或是兴奋,或是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也绝想不到,北疆竟然真的有妖魔闯入,甚至还来到了他们的祖庭脚下,
尽管这位九尾老狐狸垂垂老矣,形容枯槁了,但也绝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力敌的!

  要知道在外界,传说大妖确实是可以毁去一城的恐怖存在,盘踞一地可化作
妖国,但这里可是中土啊,莫说玉皇在此,传说层次的天官林立,就是诸国的至
尊也不会让其放肆才对!

  因此,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头老妖究竟想要干什么?

  面对乌乌泱泱的祖庭众人,还有那位守关的天官,这位老妇人只是呵呵笑道:
「老身来此寻故人,只是路过此地,无意叨唠。」

  「呔,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难不成妖魔在中土还有故人?」

  那守官大怒,站在泰山脚下断喝,手里持着打妖鞭,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也实在是不敢相信,斗部天将轮流镇守北疆,更有祖庭的诸仙驻足,年前
众妖才刚刚被血洗一番,竟然真的还会有妖魔敢于踏足此地,甚至还是一尊年老
体衰的九尾老狐,这实在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正当他要使出一记大威天龙时,异变却发生了!

  「当!!」

  只见泰山上突兀地发出金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有黄钟大吕在响,不由
得让所有人转头看向祖庭金顶,那居然是一道天庭传来的法旨!

  而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山顶呼喝,声音遥远却又洪亮:「鞭下留人,玉皇有
旨,有请故人往京都一见!」

  「什么?!」

  在这一瞬间,不光是那位天将,就连祖庭的许多小辈都震惊了,那洪荒老妖
说的竟然是真的,而且她的故人,竟然就是玉皇?!

  而那老妇人只是发出了苍老的笑声,慈眉善目道:「咳咳……还请好汉放我
前行,也好让老身落叶归根。」

  「哼!沐猴而冠,妖魔也敢装人样,谅你也没有几天的命!」

  中年天将虽然愤怒,但毕竟是玉皇的旨意,只好侧身让道,目视着她踏上前
往中土的路。

  老狐不恼不怒,依旧踱步慢走,拄杖前行,只是目光幽深地看了那高悬于云
端的祖庭一眼,有千万种情绪闪过。

  似有似无间,又有一句姥姥在风中传来,但她耳聋目盲,听得不真切了。

  ……

         第十一章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三)

  ……

  二月春风似剪刀,此刻正是山花烂漫时,浩瀚华美的京都之中,一道兴奋又
开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芜湖,殿下抱紧我,准备起飞!!」

  京都纵横交错的主干道上,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
辆单薄的老旧双轮载具突然冲入视野,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落到青砖街上,发出
吱呀吱呀的响声。

  而在这来自旧史的自行车上面,一个穿着藏青色短袖的年轻男人正使出牛劲,
踩着踏板飞速前行着。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在车后座上拉着他
衣袖,侧身坐着的少女。

  她那璀璨如黄金的披肩发丝流淌下来,在风中飞扬,如一面招展的旗帜。

  无比简单的白色凉衫与七分直筒牛仔裤,外加帆布鞋的搭配在她身上也别有
一种秀美精巧的意味,她那矜贵的姿态让人惊讶,简直就像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小
姐。

  而向上看去,那惊心动魄的容貌更是让许多路人忍不住要上前拦截下那辆单
车,向她示好。

  要不是那位拥有天使般容颜的少女无名指上闪烁着一抹金色的光辉,恐怕很
多人就要发狂求爱了,饶是如此,还是有人捶胸顿足,恨世上的花儿都被猪给拱
了。

  哪怕是经过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时,艾拉薇儿依旧维持着得体的身姿,虽然说
好了不用神术,但想让主天使露出糗态可没那么容易。

  尽管现在是上坡,但楚门的耐力不错,硬是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唰唰地
前进,有层薄汗从他的鬓角流下,艾拉薇儿又不着痕迹地为他擦去。

  「啦啦~啦~」

  描摹着晴天的间奏在无形间响起,在楚门每一次踩下踏板的缝隙里发声,也
在艾拉薇儿的发丝里起舞,让人莫名的有种失重感,像是要永远跌落在这个微凉
的早春一样。

  ——事实上,楚门真的失重了。

  「卧槽谁扔的炮仗!」

  伴随着楚门的一声怒骂,鞭炮声响起,单车吱呀作响,在拐角处彻底熄火,
而楚门也只好弃车保帅,啪的一下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不同于楚门的狼狈,艾拉薇儿在空中轻巧地落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尘,垂下目光看向黑着脸的楚门。

  「殿下,您咋不接住我啊?」

  「不是你说,要接地气的吗?」

  艾拉薇儿歪着脑袋,装傻充愣道。

  接的也不是这个地气啊……楚门无语,揉着自己险些起包的脑门小声哔哔道:
「腹黑装天然呆,没想到殿下您还有这一手。」

  腹黑?艾拉薇儿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眼中露出疑惑的情绪,开始
琢磨起这个词的含义。

  楚门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摔脏了的衣服,又重新为天使戴上了墨镜——方
才以为骑着车就不必这样遮掩了,结果他还是低估了群众雪亮的眼睛和优秀的审
美。

  艾拉薇儿单单只是过境,就能牵引无数人的心脏,让他们险些没像是丧尸般
跟过来。

  在早些时候,楚门与艾拉薇儿吃完早饭后,便直接前往了行街上,美其名曰
逛街,实则只是带着小天使漫无目的地转悠,让她像个普通女孩一般与自己十指
相扣,站在街边观摩手艺人做的糖人,千花结,亦或是各类新纪的中土玩具。

  除此之外,这条京都第一繁华的长街上也有很多表演,猴子钻火圈,舞狮,
皮影戏,甚至是单口相声,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让楚门不得不感慨,哪怕是四百
年以后,出门也照样得看人头。

  路过醒狮表演时,楚门还顺便应了那位当家的邀请上台,装模作样的舞了几
下狮子头,虽然动作滑稽,但好在节目效果不错,很是有喜感,足够让人买账,
围观群众大声叫好,艾拉薇儿也轻轻拍了拍手。

  逛街途中,楚门为这位遗世的天使讲述起旧史到如今的许多传统,从皮影戏
的由来到龙门街的建造,再到舞狮的技巧,或是好玩,或是沉重,让这位异邦少
女觉得也颇有些意思。

  明明这些事物全然没有任何的超凡力量,也并不涉及多么雄伟复杂的工艺,
但单单是其中蕴含着的文化与传承,就足以让艾拉薇儿着迷。

  楚门的套路很多,多年磨炼后讨女孩欢心的手段也不少,但他没有肆意施展,
反而只是简简单单地陪着殿下欢笑,漫步走过鎏金长街。

  二人踏着青石板,走过各商铺,楚门顺手为天使买了根棉花糖,待她细细吮
完后,才跨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单车,冲着流牧原便赶了过去。

  ——时间终于回到现在,尽管磕磕绊绊,中途遭遇某个小屁孩发射的洲际导
弹,导致险些坠机,但好赖是终于到了目的地,楚门牵着艾拉薇儿的手,冲着这
片烂漫开阔的草原走去。

  ……

  流牧原是京都有名的踏青圣地,兼具着旧史里大广场的作用,甚至能在上头
遛狗跑马,很是旷远,青色葱葱,滴落化开的雪水,有游人于此放风筝,也有外
国使节野营聚餐。

  松林动更郁,浅草没马蹄。

  暖风和煦,碧空如洗,红日招摇在天穹上,泼洒金光,惹得踏青的旅人也不
得不眯上了眼睛,感受着这难得的晴天。

  踏青是中土新纪历来的传统,百姓们都喜欢阅尽人间春色,而如今的中土城
市化较旧史要落后的多,因此生态环境自然要好上了许多,哪怕是站在城里,放
眼望去也皆是翠色,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星星点点的踏青游人之中,一对情侣格外引人注意,黑发与金发交织,
区别于其他本土亦或是外邦的情侣。

  陌上有花开放,二人同骑着一匹马,女孩姿态挺拔,男人却显得懒散,任由
马儿慢悠悠踱步在青葱原野上,有着些许画意。

  男人冲着身前带着墨镜的白金少女絮絮叨叨,一边拍马慢走,一边悠哉问道:
「啧,今儿的天气可真不错,难得的大晴天啊,殿下喜欢吗?」

  「嗯……」

  艾拉薇儿精巧的下颌微微扬起,让脸庞感受天空落下的阳光,语气里流露出
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你不在的日子,联邦总是有很多阴雨天……」

  殿下您确定那不是被你们打得周天昏暗嘛……楚门腹诽,随即盯着艾拉薇儿
的眼睛,笑道:「那我在的时候,希望殿下您天天都能看见晴天。」

  说着,楚门抓起艾拉薇儿纤巧的手腕向上抬起,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自己无名
指上的太阳戒指,而他的笑容倒也暖煦得如阳光。

  「如果你不总是硌着我,或许我会感动。」艾拉薇儿转头白了他一眼,不着
痕迹地往前挪了挪屁股。

  楚门顿时尴尬了,倒也不是他故意的,但奈何与紫罗兰玩过马上骑行后,再
与天使同乘一匹马,不可能不起反应。

  他当机立断,马上转移了话题,扫视四周,天际的浮游云陆,漫山遍野的青
草,还有微醺的暖风,有些感慨道:

  「殿下,说来也真是神奇,若是您没有降生在我的身边,或许我现在还在哪
儿做祷告呢。不对,您降生后还得召回教堂,那我估计得被赶去刷盘子了,还哪
能跟您约会?」

  「那时候,您还是圣城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天使,我是贫民窟里的小老鼠,或
许这辈子都见不上一面。」

  这当真是个巧合,在楚门身处圣城的那段时间,他也与教皇交流过相关的情
况,最后得出结论,那便是召唤仪轨出问题的概率,不亚于从房间的窗口看见亿
万年难得一见的流星坠落燃烧。

  按理来说,楚门绝无遇见天使这种可能才对,而这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这
不由得让他感叹命运之奇妙。

  闻言,艾拉薇儿却摇了摇头,淡然道:「在教廷的神话中,围绕我主的十二
位天使里,亦有命运天使的存在,是祂编织众生的命运,指引羔羊们前往彼岸,
或许途中会随波逐流,但终点却总是确定。」

  她双手放在楚门握着缰绳的手上,催促着马儿向着郊原深处走去,继续道:
「就像这马儿,它会漫步在原野上,行踪不定,但终归有那么一瞬间,要低头吃
草,所以说……」

  马蹄声碎中,她转过头来,墨镜下的琥珀眸子含着笑意与笃定:「有些事情,
是命中注定。」

  楚门也难得听见艾拉薇儿这样坦率地吐露心声,或许是今日份的约会让她也
有所感触,不像一开始那般羞涩了,他哈哈一笑,把头放在艾拉薇儿的肩头上,
呢喃道:

  「殿下,您的确是我的命中注定。」

  ……

  来京都的游人很多,踏青在流牧原的来客也不少。

  奥斯比正是其中一位,他原是合盟的旅行画家,继承先辈遗志,周游世界,
记录各地的风土人情,因此自然不会错过这场诸国第一盛宴。

  他抵达京都之后,已经绘就了许多名篇,或许能在各国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但他今天才明白,先前的那些花鸟鱼虫,亭台楼阁的画卷都远远不能称之为完美,
在真正的完美画面前来说,实在是拙劣的很。

  没错,他此刻无法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上前叫停了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
马,向着上面依偎着的一对年轻男女示意,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让自己为他们会就
一副画卷。

  他生怕这二人拒绝,连忙掏出了自己所有的证件,中土的国画大家告身,合
盟的高级画家证,甚至是联邦的宫廷画师签都有,可见此人的技艺之精湛。

  「美好当延续下去啊,尊贵的先生与小姐。至少也应该让它在画卷上得到永
生,毕竟画外人易朽,留些纪念再合适不过了。」

  那马背上藏青色衣服的男人听见他的请求,显得有些犹豫,但那位戴着墨镜
的矜贵小姐却重复了一遍「画外人易朽」几个字,点了点头,甚至主动摘下了自
己脸上的墨镜,露出绝美清冷的容颜,更是让奥比斯惊愕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绘画就此开始了,高山碧水间,溪流汩汩流淌,旷远的草地流动如
浪,一对年轻的情侣就这样被记录到了画中。

  好在他的描笔与填料手艺熟练,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完成了这么一篇巨作,能
让男人与少女都很是满意。

  而那男人看着女孩脸颊上微红的笑意,似乎若有所思,对着奥比斯致意后,
便继续向原来的方向驾马而去了。

  奥比斯拿着手中的那副踏青图,脸涨的通红,许久才憋出来一句:「孤篇压
全盟,我看威廉还怎么嘲讽我!哈哈哈哈!」

  ……

         第十二章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四)

  「哒哒哒~」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楚门便将红枣大马停了下来,随即踩着鞍下马,又把艾
拉薇儿接下。

  天使今天很是遵守规矩,除却个别时刻外,几乎没有动用过神术,全然当自
己是一位平凡的女孩,没有平日的威严,反倒是显得柔弱,因此她也从所谓的
「蚂蚁」的角度,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这让她感觉心中悸动,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尽管这个时代没有电影院,也没有KTV ,但楚门可没有随便应付,好歹对双
方来说都是第一次约会,自然需要做的好些。

  「殿下,咱给你变个魔术吧!就叫大变活人,怎么样?」

  「大便……活人?」

  「殿下,您要是再玩谐音梗,就得扣钱了!」

  在艾拉薇儿闭上眼睛后,楚门唤来了流牧原上早就在远处待命的炼金人偶,
从其手中取来了昨天便准备好的风筝,又对着睁开眼睛的小天使晃了晃,笑道:

  「瞧!踏春得放风筝,这可是几千年的传统啊,殿下你不可不品。」

  正说着,在艾拉薇儿略显疑惑的眼神中,楚门便拉开了风筝线,在伏地的凉
风里放起了风筝。

  他抖动间将其抛向天空,顺带一边转动线轴,一边教着艾拉薇儿该怎样放才
能好玩。

  「殿下,风筝就该这样放,越是拉进反而飞不起来,顺着风势松点手才能让
它招摇起来。」

  说着,楚门把手里的风筝交给了艾拉薇儿,让她也尝试着与其他游人一样,
踩着枕木享受起放风筝的乐趣。

  艾拉薇儿的学习能力不可不谓超凡,轻而易举就掌握了诀窍,她微微眯起眼
睛,看着那在天上招展的风筝,与其他各式各样的风筝交相辉映。

  她拉起轴线,那宛如凰鸟一样的风筝便抬升起来,在干净的天空里飘摇,远
远看起,就像是越过了远山,在与白云共舞,像是一场不会停歇的圆舞曲。

  ——从圣城上往下看,世界苍白如灰石,而从下往上看,天地都是那般的鲜
艳。

  楚门从身后环抱着艾拉薇儿,曲起身子,把下巴靠在了天使那平直精巧的肩
膀上,他微微夹着怀中的少女,像是拢住了一团云,楚门一边踩着步伐摇晃,一
边帮着她拉扯手里的风筝线。

  「殿下,对于这些凡人的艺术,您感觉如何?」

  「还不错……不过仅此而已吗?」

  艾拉薇儿颔首,算是承认了约会是个好文明,但却又不满足于此,她偏头看
向楚门,嘴硬道,像是有所希冀。

  嘿,殿下要求挺高,巧了,我还有后手……拿捏了艾拉薇儿的楚门自然知道
这位傲娇的家伙在想什么,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将天使搂的更紧了,嗓音如磁,
开口道:

  「当然不止如此了殿下,接下来,请让您的圣徒为您献上一首歌。」

  就在这清凉的晨风缓缓流淌的时候,楚门带着艾拉薇儿摇晃着身体,开口唱
了起来。

  松风万壑,残留着冰花的溪流拍山流去,青草簌簌而动,自然的音乐也随之
为他伴奏。

  这是昨天楚门准备了许久的歌,也是旧史中的一首老歌,在前世时他就记得
该如何唱,这歌旋律简单,节奏轻扬,但意外的应情又应景: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是你将我从孤独中打捞起~投入爱的怀里……」

  「我的爱就像一片云,在你的天空无处停……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楚门想起了破木屋里的第一道阳光,想起了那洗尽尘埃的身影,是她剪除了
迷雾,带自己来到了新奇美好的世界。

  他的世界原本锈迹斑斑,是殿下用爱冲刷着它。

  他的嘴唇在她的耳垂处翕动,温热的呼吸打在艾拉薇儿的侧脸上,惹得天使
有微微的发痒,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身躯的意思。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让微风把楚门舒缓温柔的声音传递向远方,铭刻下来,
要让这略微跑调的声线在自己的伊甸园中永远的回荡不停,成为世界伊始的序曲。

  「……」

  身为神话生物的强大学习能力让艾拉薇儿甚至不用听完这首歌,就可以完美
复刻出所有的旋律。

  在楚门短暂的换气停顿时,天使微微阖上眼睛,在他的怀里启唇,就这样接
着他的落调又一次唱了出来: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每一分钟都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问归期~」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艾拉薇儿想起了那一次次的早安午安,想起了男人的调笑与体贴,是他让自
己拥有了人性,体会到了什么是凡人的心。

  两人的相逢只能叫际遇,而双向的奔赴才能称得上一句惊奇。

  天使的声音悠扬婉转,很是清澈,像是一把昂贵的大提琴,夜莺般的嗓音唱
的远比楚门来的更加动听,与当初伊甸园中的欢乐颂相比,艾拉薇儿显然已经掌
握了这首曲子的真谛。

  背景的嘈杂人声在清唱中越来越小,连带着世界也不过区区三尺了,远处繁
华壮美的京都光晕逐渐模糊,天地万物消失不见。

  岁月静好就此流淌出来,有了可以捕捉的形状——那就是两个人迎着暖暖的
阳光,就这样一唱一和着被烙印在地上的影子。

  世间总有些惊奇的际遇,能在时光的年轮里刻录下永恒。

  ……

  悠然间,一曲作罢。

  「歌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我是第几个听见的。」

  艾拉薇儿轻轻哼了一声,但内心的满足感实在是让她有些雀跃。

  难得开个嗓,您这都怀疑我啊……楚门把头靠在艾拉薇儿的灿金发丝间轻嗅,
嘿嘿道:「自然是第一个,毕竟殿下您就是我的单曲循环。」

  爽了!艾拉薇儿微微撅起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因为这恶徒的情话而展露愉悦,
连忙像只小狮子一样威严道:

  「在联邦,巧言令色者都是要被拔去舌头的,楚门,你知道欺骗主天使可是
大不敬的罪孽吗?」

  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殿下您开心就好……楚门哈哈一笑,语气和缓道:
「自然没有欺骗殿下,不过我倒也很欢迎殿下来行刑哈,前提是用您的舌头来充
当刑具。」

  「你这恶徒……」

  艾拉薇儿一时语塞,心想再也不跟这骚话一套一套的坏家伙比拼嘴上功夫了。

  楚门则是乘胜追击道:「殿下,您就好比这天空,博爱众生,又独宠着我,
我呢虽然只有小小一点,但也会像这风筝一样一直飘摇在您的天空里。」

  所以殿下您就包容包容我吧……楚门下意识地又想PUA 起来,而艾拉薇儿则
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落寞,微微叹道:「那又如何?这风筝也总
会有坠落的时候……」

  「嘿,这可说不准!」

  楚门神秘兮兮,随之将手一甩,变魔术般掏出了兜里的永恒怀表,随即咔哒
一声按下。

  滴答!

  这一刻,无论是九天的长风,还是飘荡的炼金风筝,亦或者是远处那为晚上
花火大会预演的璀璨烟火,都被封入这晶莹剔透的琥珀里,这既是艾拉薇儿眼中
的琥珀,同时也是名为「永恒」的琥珀。

  「殿下,这是我只为您画的画,现在您想让它飘多久,就飘多久,我可一直
都在啊。」

  男人的声音落入艾拉薇儿的耳中,像是要把她心中的伊甸搅动得天翻地覆,
她微微张着嘴,盯着那天之一角的琥珀,眼中潋滟,倏忽间不知为何落下了一点
点清泪。

  他知道,她的爱人一直都知道……艾拉薇儿对永恒有所希冀也有所恐惧,她
害怕他不能陪伴自己到永远,不能走到沧海桑田。

  但那又如何,正如他所说,这风筝不会落,他也会一直在她身边。

  艾拉薇儿小小地吸了吸鼻子,好在楚门在她身后,看不见这让人羞怯的一幕,
否则她少不了又要找些借口来。

  心绪平复后,她又想到天上的永恒琥珀是用塞妮娅的怀表制作的,所以……

  哼,魔女又如何?他终究还是会拿你的东西来讨好我,又赢了!赢学大师艾
拉薇儿如是想到,对于教廷取得的又一次伟大胜利而骄傲。

  ……

  「哇,天上有神仙!」

  尽管生在京都,但有孩童还从未见过这样一番景象,不由得惊呼出声,而与
此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徜徉在天空中的定格琥珀,一道道或惊讶
或羡慕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相应的,有许多人也注意到了那片天空之下依偎着的两人,猜想着是不是
某对强者夫妻,亦或是天庭的某项工程。

  「嗯……」

  以真身的姿态被人围观着的艾拉薇儿有些不适应,把身子与楚门贴紧,像只
雏鸟一般,若是让联邦教徒知道这位羞怯的女孩就是他们高高在上又神圣超然的
威严殿下,恐怕会直接三观崩塌转投深渊。

  嗯……到时候楚门得告诉他们,其实深渊那位也一样。

  楚门在此刻反而起了坏心眼,低头对艾拉薇儿故作委屈道:「殿下,我可是
快燃尽了,不考虑给我点奖励吗?」

  「什么……奖励?」艾拉薇儿脸皮微红,眼帘微微垂下,纤长挺秀的睫毛盖
住害羞的琥珀眸子,支支吾吾的问道。

  咱都老夫老妻了咋还这样不坦率?楚门思考了一会,在大庭广众下天使殿下
始终还是会害羞,但也不至于连亲一口都不行吧?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到底还是得尊重自家姑奶奶的想法,不能得寸进尺,因
此犹豫道:「殿下如果不想,我也不会强迫您。」

  「也不是不行,但是……但是要隐蔽……」

  艾拉薇儿转过身来,摘下了墨镜,她攥着拳头,声音低到尘埃里,眼神飘忽
又躲闪,不敢直视楚门。

  「嗯?亲一下也需要隐蔽吗?」楚门大感诧异,心想要不就亲,要不就不亲,
哪里有偷偷亲的说法?

  「啊……原来是这个。」

  艾拉薇儿燥红了脸,尴尬之余又有些小小失落,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到底想到
了什么,而面对楚门略有怀疑和联想的眼神,她连忙微抬起小巧的下颌,故作淡
漠道:「那你来吧,只准这一次。」

  尽管知道了只是接吻,但少女的脸庞到底还是薄,在众人围观下多少还是不
自在。

  ——楚门并不知道,在圣典中有云,在众人面前的接吻,那就意味着此生不
换的爱意,只有婚礼上才能如此。

  也就是说,对于艾拉薇儿来说,在这天高地阔,芳草萋萋的绿茵地上,这样
的接吻更像是某种仪式?

                咚咚~

  男人和少女的心跳同频共振,都恰巧在这个时候漏了半拍,就像是短暂的脱
离了现实,让他们落入到了情绪的万花筒里,紧张,恍惚与兴奋交织。

  楚门眨了眨眼,凑近艾拉薇儿的脸庞,笑道:「殿下,您的眼睛真漂亮。」

  他说的不错,那双琥珀眸子如万花筒,晶莹剔透又泛着光彩,里头藏着威严
的狮子,也有羞涩的金丝雀。

  随着楚门的缓缓靠近,艾拉薇儿的脸也越发红润,她的感官放大到极致,只
觉得众人的目光如针刺,扎的她浑身酥麻无比,呼吸急促,几乎要瘫软下来,一
对修长的玉腿夹起,支撑着身子。

  五厘米……

  三厘米……

  艾拉薇儿的润唇已经微微抿起,结果明明只是相隔一厘米,但这个恶徒却始
终不前进了!

  怎么了?

  灿金色发丝的少女纤薄的脸皮泛红,像是要渗血一样,羞涩又悸动,就连呼
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下一刻她看见楚门眼中的坏笑就知道了答案,这是要让她完成这最后一步才
行,但这怎么可以……

  她该是教廷的天使,是主的使徒,当守礼仪。

  但此刻她的腰际没有羽翼,头顶也没有光环……她不是审判天使,只是一位
叫做艾拉薇儿的女孩。

  「呼呼~」

  艾拉薇儿处在虚幻之间的羽翼轻扬,让难以察觉的光在翎羽间流淌出来,就
在这已经定格了的青冥苍穹间,她让一阵恰逢时宜的风吹动了风筝,拉动了她手
中的轴线。

  「啪呲~」

  她的身形微微一晃,在这「外力」的颠簸下,艾拉薇儿终于轻轻吻住楚门的
眉眼,又向下去,浅浅的啄了一下他的嘴唇,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吻。

  长风卷过青葱的野草,早春的蒲公英飞散间,楚门微微眯上眼,回应起来,
口舌与之交缠。

  ——殿下呀殿下,所谓的「永恒」里又哪来无常的风,只有爱才是唯一的变
量,您真是傻得可爱。

  ……

           第十三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

  就在楚门与艾拉薇儿你侬我侬地约会时,身在大后方的得力参谋兼元帅,苏
幕遮终于等来了自己今日的贵客。

               啪嗒啪嗒~

  庭院外,那拐杖拄着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天际奏响,又倏忽间来到门
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苍老又枯竭的声音,一位身穿道袍的老妪推开岚居的大门,
缓步走了进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苏幕遮起身,玉立在早春的风中,对着这位远来之客笑道:「敢问阁下来此
何事?」

  这头老狐看向在石桌旁那位风华绝代的仙子,呵呵道:「老身来此,讨一杯
茶喝。」

  依旧身穿玉皇冕服的苏幕遮抬眸,瞥了她一眼,巧笑嫣然:「讨茶自然是可
以,不过需得拿东西来换。」

  姥姥面露疑惑,不解道:「不知玉皇所要何物?」

  「便随我聊聊如何?」苏幕遮一如既往地端出茶水,邀这位远道而来的故人
坐下。

  老妪力虽衰,但好歹是颤颤巍巍地来到了石凳上,面对苏幕遮而坐,沉默了
一会后,浑浊的眼中也透出了些许光亮。

  而也在此刻,苏幕遮终于又一次开口了:

  「师姐,四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短短的一句话,足够石破天惊,若是传到外界,恐怕会让任何人震惊,未曾
想到这一头妖庭的九尾老狐狸,竟然会是当今玉皇的师姐!

  这足以让各部天官怀疑人生!

  而那老妖狐却是含笑,似乎也是为这一声师姐而喜悦,她发出了苍老的笑声
道:「一别经年,天地间风云转,也不知师妹沏的茶与当年相比,是否有退步?」

  难以想象,一头妖魔竟敢在玉皇面前如此神态自若,甚至还要她为自己沏茶,
简直能用放肆来形容。

  然而苏幕遮却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而是一展宽袍大袖,取出了自己的良涧
古茶叶,在紫陶壶里晕水化开,茶香浓郁。

  「师姐大可以细品一番,此茶叶五十年一熟,这回可不要再让我去山上摘茶
叶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时光真的倒流了,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道观时光。

  那时的苏幕遮尚且还是幼童,在道观里与师兄师姐们嬉笑,终日打杂,因少
时调皮,喜欢躺叶堆,爬果树,因此不被师父所喜欢,但反倒是被师兄师姐们宠
着。

  那时的她常常是端茶的角色,因茶老是泡得苦了,被师兄师姐们取笑人长得
甜,茶却泡的苦。

  老狐狸伸出爪子半阖着盖子,轻抿一口清茶,微微吐出一口热气,满足道:
「现在倒是泡的好喝了,不似当年那般苦涩,进步颇多啊。」

  楚门若是在这,必然要吐槽,这堪比中药的茶水也能比当年好喝,不敢想当
初喝的人到底该是多么痛苦。

  「那是。」

  苏幕遮点了点头,眸光中有着看不懂的情绪,她展颜笑道:「士别三日当刮
目相待,就如师姐一别四百年,如今也完完全全是妖魔的做派了。」

  沉默……

  此言一出,就连空气都冷了几分,庭院的枯叶不卷,露水不滴。

  妖狐缓缓收敛起笑意,叹道:「当人的时光不过三十载,当妖的岁月却足有
数百年,终日被小妖称一句姥姥,倒是忘记了自己为人的模样。」

  苏幕遮袖子拢起茶具,将其收了进去:「你该早些来见我的,如今的你,老
得如烧尽的干柴……」

  「我看还是晚点的好,再早些年,你我未必能以师姐妹相称,就不是相见欢
了。」

  老妪衰老的脸庞上皱纹展开,难看的笑意展露出来,继续道:「现在再来叙
旧,想来你也愿意同姥姥我谈谈。」

  苏幕遮也笑了,但那笑容却不带一丝的温度,冷的彻骨,她垂眸道:「师姐,
我之所以还称你一句师姐,不是因为我念旧情,只是因为你尚且还长着我故人的
脸……除此之外,你也不过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妖魔罢了。」

  「更何况……」

  谪仙子倾身,直面这头洪荒妖魔,气势如上苍陷落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语气意味深长道:「你也心知肚明,你到快要老死了才敢来见我,不就是怕…
…」

  「——我会斩了你吗?」

  在巍峨的气势压迫下,这头九尾老狐瑟瑟发抖,浑身枯黄干涩的毛发根根竖
起,九根尾巴也一样垂落,几乎控制不住要嚎叫出来,明明玉皇的声音轻得如早
春的柳絮,但压在她身上却如同泰山!

  见到老妖失态,玄衣谪仙子轻叹了口气,重新抬起了身子,摇头道:「还是
如当年一般贪生,半点没变。」

  「呵呵……」

  听到这句话,老狐狸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神态显得有些癫狂,终于抛弃了
一开始的道貌岸然,而是悲伤又愤恨道:「我又能如何?当年也只有你走出了路,
找到了法,可我们呢?群魔环伺,更有那头真龙盘踞在青藏上,要保全人族,我
别无他法!」

  她的声音像是枯木枝在砖头上滑动,刺耳又难听。

  她从来都是自认问心无愧,哪怕当年苏幕遮独身踏上青藏时,她也没有半点
犹豫,悍然出手,只为博得那位帝王的目光,让自己能有足够的地位去留下一批
人族,以供妖魔观赏。

  只是后来,很多事超乎了她的预料,比如苏幕遮的真的在那一场雷霆雨夜之
中,同十三尊大妖厮杀,最终立地成圣了。

  比如她真像小时候同师兄师姐们打趣时说的那般,在广袤无垠的中土立下了
旷世大教,让天庭统御了四海八荒。

  比如中土的人族也终于得以重返故土,反倒是亿万妖魔被屠杀了大半,逃往
了北疆之外的洪荒大地。

  太多的不可预料让苏幕遮成为了镇压妖魔的天庭玉皇,也让她成为了世人眼
中的丑角,成为了万民眼里的罪人。

  这让她不甘也不愿,最初逃亡到洪荒上时,心底甚至生出了一个她从来不愿
承认的想法——若是又有一尊妖魔帝王降临,绝灭天庭,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才
是对的了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在洪荒大地上一日又一日地等待着,甚至在妖魔们的
环伺下找到了一丝别样的归属感,不得不说很是讽刺。

  「古往今来不乏你这种人,图大事而惜身,有远志而贪利,遇强敌也甘愿俯
首,唯独在冠冕堂皇一事上……」

  苏幕遮注视着这头脸色苍白的老妖魔,挑眉继续道:「做得最是爽利。」

  冠冕堂皇一词用得好,遥想当年,苏幕遮在周游乾坤,浴血搏杀妖魔时不见
她,在建立桃源乡,耗尽心血护持百姓时不见她,在踏足青藏,斗杀群妖万魔时
不见她,在立下天庭,重塑旧山河时不见她,而直到她快老死时,反倒是为了万
千妖魔来见她。

  「我只是……只是想证明我是对的。」

  老妖开始咳嗽,似乎有一团火在喉咙里燃烧,让她说不出话。她知道,这不
是因为衰老或者病痛,而是因为自己的痛苦。

  嫉妒,恐惧,绝望,痛恨的情绪在这头老妖狐心里疯狂滋生,为什么?为什
么只有她能寻到法,为什么只有她能得到一切,为什么只有她能站在万万人前?
天资,容颜,气运甚至连道德都在了苏幕遮那一边,而自己却只能以这样的丑陋
不堪的姿态苟延残喘!

  但她也无法反驳,在那位帝者对她修行的法感兴趣,喝问她是否愿入龙门时,
她本可以血战到死,但最终到底还是贪生怕死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起初,她只是披着妖皮,心却是人的血肉。而今,哪怕她穿回了当年的道袍,
但内里却早就是头老妖了。

  「咳咳……」

  九尾狐狸的肺如破烂的风箱一样剧烈颤抖,显然是大限将至了,这让她再也
顾不得争论,带着祈求的语气开口道:「我们的密谋,你早就已经发现了吧,求
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求你……」

  这才是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不是叙旧,不是求生,而是为了妖魔们博出一条
路,不得不说很是讽刺。

  「我们……」

  听到这个词,苏幕遮神情有些黯淡,看向了面前这位即将化道,枯瘦如树皮
般的老妪——这是她在旧史中唯一的故人了,此刻终究也要离开……不,或许早
就离开了。

  若是年岁度过的足够久,在红尘之中也不会有敌我之分,唯有故人而已。

  苏幕遮并没有回答老妖狐的问题,而是蓦然转身,踏着残雪离去,只留下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天衍五十,遁去其一,一线生机尚在,且看你们自己的造
化。」

  「哈哈……」

  直到这时,那苦苦支撑的老狐才终于笑了出来,如呜咽的晚风,眼泪流过干
枯的脸皮,蒸发在空气中。

  其中有释怀,也有安心,那化道的火光终于还是吞没了她,带给了她最为恐
惧也最为解脱的死亡。

  玉皇并不愿意去听那释然的笑声,而是让风声掩埋了这一处庭院,只有她知
道,那所谓的一线生机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她自己。

  她也不过是在争渡……

  ……

              第十四章 赦免

  ……

  尽管约会很开心,但奈何时间已经逐渐滑落向了预定的节点,就像是再好看
的电影最后也总要放制作人员名单。

  放完风筝后,两人漫步在没过脚踝的草地上,看着逐渐升腾到天穹高点的太
阳,楚门犹豫了一下,准备把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念出来:「殿下,那个……」

  然而在他身前脚步轻快的艾拉薇儿似乎也有所感应,顿住动作,转过来静静
地看向他,轻声问道:「要结束了,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门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地洞里被太阳照到的土拨
鼠,在女孩的目光里无所遁形,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殿下,您这都能猜出
来,说明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艾拉薇儿蹙眉,眼中流露出些许落寞,但随即又将其清扫了出去,淡漠道:
「你已经看了许多次时间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要去找她们了对吗?」

  得,好欺负的金丝雀退场了,冷酷的小狮子重新占领高地……楚门冷汗直冒,
总感觉艾拉薇儿的段位在阅读了许多烂俗故事后飞速增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可
以随便摆弄了。

  他脑中思绪飞快转动,要找出别的借口,但却顿住了,他意识到这样的套路
或许能逞得了一时,却骗不过一世,艾拉薇儿与他都是要谋求永恒的人,如果不
能真心相待,又怎么到得了永远?

  对待情人可以玩套路,但对于家人却不行……恍惚间,楚门点了点头,感觉
自己说出的每个字上都压着心脏的重量:「殿下您猜的可真准,我原来的确有这
打算……但现在,小门子全听您发落。」

  他在这一瞬间,的确放弃了先前周密的计划,想着干脆就这样陪着殿下过一
整天,倒也行。至于其他女孩那边,总归是有办法的……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是什么生气的质问,亦或者是委屈的倾诉,反而是一阵无
言的沉默。

  艾拉薇儿玉立在他身前,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
言,灿金色的发丝随风飘荡,而那双琥珀眸子里情绪流转,看得不真切。

  楚门则是有些紧张,心脏突突跳动,战战兢兢道:「殿下,要不您还是给我
来一巴掌解解气?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谁知道艾拉薇儿当真撩起了手腕,那凉衫外的纤白手腕很是精巧,抬起来的
时候也着实让楚门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给楚门一巴掌,反倒是轻柔地为他撩起
额前的碎发。

  艾拉薇儿终于被楚门慌张的神情逗笑了,心想这恶徒哪怕床上再逞凶,口舌
功夫再厉害,终究还是怕物理制裁,她摇了摇拳头,哼哼道:「当我真会打你不
成?」

  楚门感受到天使语气的变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正色道:「殿下教训花心
的渣男是应该的,是我的福分。不光如此,咱还得撅起屁股让您打呢。」

  白金色发丝的少女摇了摇头,愤愤道:「光是打你,可改不了你的本性…
…」

  说着,她腰后那纤长的羽翼终于又一次得以显化出来,那被自我禁锢的力量
被解放,在这一瞬间,艾拉薇儿又重新成为了那尊号称审判的天使。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那天际上永恒的琥珀,意念如金线,丝丝缕缕,将那片
凝固的天空小心翼翼地拖入了自己的伊甸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向楚门,威严而又淡漠地讲述箴言:「十诫中说,除主
之外,你不可再有别的神……神令人的爱该当是专一,彼此忠诚的,楚门,你觉
得呢?」

  此刻的艾拉薇儿尊贵又绝美,不知道熔炼了多少光与火才能造就这样的存在,
在远处的行人都纷纷惊异,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奇异的符号跳动其中,而看不见任
何的人影了。

  楚门垂着脑袋,像是被审判的罪人,轻声道:「殿下您说的对,所以……」

  他刚要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但却被艾拉薇儿所打断了。

  只见她又突然收拢起了羽翼,由高高在上的天使重新变回了那位美得惊心动
魄的女孩,富有情绪道:「但主也曾经说,爱是恒久忍耐,是包容与宽恕……楚
门,鉴于你今日的表现,我的裁决是——许给你小小的自由。」

  她捧起楚门的脸,眨了眨琥珀般的眼睛,语调微扬道。

  神性的天使宣读罪恶,但人性的艾拉薇儿却选择包容自己爱人的罪,他是恶
徒又怎样?爱本身就是最大的赦免。

  楚门听见这句话,愣了好几秒,随即缓过神来,带着些许感动抱住了她,在
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笑道:

  「殿下,您不论是为自己找的借口,还是为我找的借口,都是一样的烂呢。」

  ……

  艾拉薇儿是傲娇,但楚门自己却也是一样,只是,他的傲娇比小天使还更深
了一层,甚至就连自己也能被骗了过去。

  与其用傲娇来形容,倒不如说是荒唐,他的真心被包裹,但也记着一笔笔的
恩典。

  男人整日口花花又不着调,说自己如何爱之深情之切,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
维系美好生活的必要,还有对天使魔女等美人肉体的欲望……但有趣的是,就在
他心底这堆肮脏又凋敝的废墟底下,又有着伴随春光绽放的野花。

  它们平日里懒散地沐浴着偶尔照射进来的阳光,直到有人想夺走这一切时,
这些花儿就会炽烈地燃烧起来,榨出他骨髓里的意志和力量,死也要从对方身上
啃下一块肉来。

  ——当然了,在没有遇见外在威胁时,楚门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烦。

  怀揣着幸福的楚门就这样抱住艾拉薇儿的娇躯,将大手不老实地从她的凉衫
缝隙里伸进去,抓住粉腻的软肉就往绝对领域里钻,惹得小天使浑身娇颤,双腿
也不由得夹紧了楚门的手,让楚门感受到一阵柔软。

  「你又硌到我了,就不能……就不能只是接吻吗?嗯啊!不可僭越!」

  「被动触发了,不好意思啊殿下!」

  一阵推搡声伴随着衣料摩擦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慌乱的话语:

  「晚上~晚上再说……」

  「那殿下可要洗白白等我啊。」

  「喔,今天……今天只许跟她们散散步,不可超过我。」

  「嘿,俺尽量……咳咳,殿下听说过先富带动后富嘛?」

  「楚↑门↓!我掐似你!」

  ……

            第十五章 世界的天平

  ……

  怀特有些焦虑。

  这位合盟的掌权人物,号称白塔之主的贤者从中央天阙出来后,便始终徘徊
在瑶池旁,久久不愿离去。

  他就这样站在云陆之上,时而皱眉,时而叹气,那英挺又古奥的脸庞也显得
有些晦暗了。

  怀特曾在此落下一子,但这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的盘外招罢了,远远不够成为
他真正的助力。

  他看向天穹之外,在他眼中,那看似澄澈又旷远的天空之外,隐隐约约似乎
能看见一道巨大的帷幕,虽然模糊,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他是人类的贤者,是象征着智慧的白塔之主,而苏幕遮亦是人族的圣人,是
风华绝代的中土仙子。他们二人是世间的神话列强中,唯二的以人身踏足那一领
域的存在。

  其他的神话列强受困于自身的体系限制,一叶障目,无法勘破全貌,而只有
本土的强者才能脱离坐井观天的视角。

  因此也只有他们能看得见天穹之外的帷幕,清晰地感知到那之后到底是什么
样的庞然大物——那片世界在中土叫作方外,仙域,亦或是三十三重天,在联邦
可以称作是深渊或天国,统合光暗。

  而在合盟,它被称作「以太领域」,也是一切炼金法则与奥术的终极来源,
是万事万物原理的起点与终点。

  而他的路,正基于对这片领域的研究。

  不过哪怕他心目中臻至完美的仙子保持着沉默,甚至劝告他回头,但他并不
会放弃自己的想法。神话者都有自己的骄傲,苏幕遮道心如铁,他又何尝不是?

  或者说,没有这份坚定,他也不可能从那片废墟下爬出,一步步在合盟上踏
足列强。

  因此,他要去寻找一个人。

  ——哪怕这或许会触怒玉皇,但那人的价值,足够让他进行尝试。

  ……

  与此同时,京都鎏金长街外的琉璃广场上。

  依依不舍送走艾拉薇儿的楚门正靠在风味酒馆门口的椅子上,喝着侍者送来
的小甜酒,一边感慨人生:「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谁说这约会老了?这约会可太棒了!无疑楚门此刻是开心的,毕竟感受到了
小天使那逐渐松动的底线,虽然他免不了会心疼,但也明白总是需要这个过程的。

  而男人的终极梦想,自己即将达成!

  正当他美滋滋地等待着约定时分到来时,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在他的对面蓦然
坐了下来,带着铁锈与贵金属的气息,让人感觉既沉重又轻灵,有种说不出的气
质。

  楚门还以为是自己等待的那位到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居然是个灰色发丝,
很是儒雅英俊的男子。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头顶着高帽,浅淡眉毛下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蕴含
着对万事万物的探究之情,像是熠熠生辉的晨星,几乎能让人沉醉其中。

  哪怕是楚门也不得不承认,这货确实有点帅,险些就赶上自己了,还好还好,
就差一点。

  「额,帅哥你也在等人吗?」

  倒也不是楚门想主动搭话,主要是对面这灰头发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专注而沉默,让楚门感觉很是不自在,总觉得他是不是被对方当做某款风味男同
了。

  因此他只好开口,想着得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桃色氛围。

  而那灰发男子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绅士般的笑容:「我在等你。」

  「……」

  现在轮到楚门沉默了,自己搁这吃着火锅唱着歌,咋还真碰上男同了?咱的
屁股就只应该用来拉屎才对!

  正当他思考如果直接把酒泼到对方脸上的话,是不是太像某些偶像剧的开场
时,那位灰发帅哥又一次开口了,语气温和,却也很是直接:

  「楚门阁下,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尚且还在丰都乞食,而今却成为了联邦的圣
徒,兼任玉皇的弟子,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什么叫乞食,那叫出卖劳动力好嘛……而且这蔑视无产阶级的家伙居然还做
了人口调查?楚门有些诧异,顿时觉得这家伙似乎不简单,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谁?」

  楚门神情疑惑起来,开口问道。

  「一个能让你看清世界真相的人。」

  那个灰发男子道,话语很是简短。

  楚门有些懵圈,只觉得今天遇见的神人还真是多,先是遇见了一个算命骗钱
的老登,又碰见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帅哥。他放下了手中的小甜酒,思索道:「世
界的真相?」

  「不错,楚门阁下,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奇自己体质的特殊,也会想知道地
平线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这位陌生人的语气平淡,但却在楚门心中激起了浪涛,他居然知道自己万法
不侵的体质?要知道哪怕是神话列强亲自探寻,如果不出手尝试,都几乎不可能
发现他体质的异常才对!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但普天之下也只有几人才知道
这个秘密,会是谁?是师尊吗?

  在楚门的头脑风暴之中,这位优雅的绅士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温和地笑
道:

  「楚门阁下,或许你现在很震惊,但这往往是迈向真相的第一步。接下来,
我将为你展示世界运转的逻辑。」

  在他的话语之中,楚门惊觉四周的空间似乎在微微发生扭曲,就像是烧红的
烙铁正在熨烫钢筋,刹那间,天与地都离他那么遥远。

  你丫的真要强人锁男?!楚门开始觉得这位优雅的绅士仿佛正在说:「肘,
跟我进屋~」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楚门在迷蒙间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一副宏伟壮观的场
面。

  ——在下方,那是一片昏黄色的大地,沟壑万千,有贵金与秘银化作的液体
流淌在荒野间,沉重又致密,不断绵延向远方。

  无限的天空中,有炼金仪轨与奥术星辰弥漫,如雾又如罩,点亮着这一片本
该漆黑的天地。

  而在地平线尽头,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高塔,无数的书籍与羽毛笔盘
旋在其上,上下翻飞,记录着一个个玄奥的参数与公式。

  而楚门此刻站在一个黄铜般的金属质感大道上,宽阔又绵长,却又高高漂浮
在天空之中,向下望去是流动的云气。

  「我靠,大佬啊……」

  楚门哪里能不明白,这显然是一位神话强者,现在展开了他自身的神话本质,
就如艾拉薇儿的伊甸园和莉莉丝红海一般,将他拉入了其中。

  这位陌生的男子似乎并不惧怕玉皇察觉,竟然堂而皇之地在京都突破大阵压
制!

  ……

  在昏黄的光晕下,这位灰发男人脱下高顶帽,微微欠身,对着楚门致意,道:
「我名怀特,在合盟,有人称呼我为白塔,也有人叫我导师,如果你愿意,也可
以称呼我为爵士。」

  白塔之主,楚门自然认识这位世上仅存的列强之一,甚至还在蟠桃盛宴上见
过,但那时他还被灰白的雾气包裹,因此方才才没认出来。

  您是谁也不能强抢民男啊……知道对方身份后,楚门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能
被玉皇邀请入蟠桃盛宴的,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开口
问道:

  「那请问怀特爵士,您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楚门也不傻,显然对方必然是有求于自己,否则这样一位大佬不可能屈尊来
与他扯皮,哪怕他是联邦圣徒,玉皇弟子也一样。

  怀特点了点头,带领楚门在这金属般的高天大路上行走,随即道:「你如今
为玉皇的弟子,她是否为你阐述过为何我们的世界会有神话中的生物降临,又是
否说过灾变的本质是什么?」

  楚门愣了愣,要说他不想知道这些肯定是假的,但他一开始就认为这些事本
就是世界的底色,毋庸置疑才对,再加上艾拉薇儿她们也从未提起过此事,他下
意识地就认为这些问题并不重要了。

  而听怀特的说法,似乎苏幕遮知道真相?

  在他保持沉默时,怀特又开口了,内容很是简短:「我们的世界,是一杆天
平。」

  他的语气轻灵,但内容却很是沉重,像是在撕开某种帷幕,要把真相剖开一
般。

  而与此同时,楚门原先脚下的那金属般的大地微微震颤起来,似乎在摆动!

  楚门看向前方,却见到在那金属大路的尽头,似乎是一个银质的盘子,巨大
无比,仿佛能承接巍峨的山脉!

  他此刻居然就站在一架横贯天地的天平横梁上!这杆宏伟到不可思议的炼金
天平拔地而起,诸天星斗都在围绕它旋转,昼夜不息。

  「炼金术的第一准则,是等价交换。天平的两端从来该是平衡的,而站在世
界的视角来看,天平的两端只能是物质与精神。」

  「一方是致密又现实的物质,一方是虚幻又不可捉摸的精神,由二者混合,
赋予我们体魄与灵魂,才造就了这片世界。」

  他指向前方的一端,微微叹气道:「但如今,那本该延续到永恒的平衡被打
破,我们被驱逐到了其中一端,而另一端孕育了许多年的精神汹涌而出,在倾斜
的天平中蔓延向我们的世界,这便是神话的由来。」

  哥,讲的慢些,我感觉san 值要掉光了……楚门刚想说些什么,却突兀地发
觉有些不对。

  轰隆隆!!

  就在怀特叙述时,天平竟然真的开始倾斜了,楚门只感觉大路突然陡峭无比,
失重感袭来!

  而放眼看去,只见那个大银盘就如一轮月亮般高悬在天上,原本承载着的雾
气流淌下来,扑向自己,竟然有一张张诡谲的面容在其中显现!

  我靠有鬼!楚门起初还想躲避,随后意识到这只是幻觉,松了口气,而后他
只觉得自己成就似乎又达成了一项,世界探索进度 1.

  他微微蹲伏在地上,顺着白塔之主的话语说了下去,询问道:「怀特爵士,
既然如此,那为何平衡会被打破,有没有修正的可能?」

  怀特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萧索道:「严格来说,我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一切的奥秘,尽在帷幕后。」

  帷幕?!楚门想起了在圣战中见到的那绵延天际的帷幕,在那背后,似乎就
是神话的终极地,那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似乎就被困在帷幕背后不得而出!

  楚门可没有把疑惑藏着掖着的坏习惯,连忙问道:「爵士,您说我们的世界
是由物质与精神组成的,那所谓的帷幕又是什么?」

  面对楚门的好奇,怀特耐心地解释道:「我将那帷幕称之为世界的隔层,在
那背后是纯粹的精神,亦是以太,形而上又不可名状,只有些许能倾泻到我们这
一侧。那些溢出的精神与与我们的物质领域混合,便会导致永不停歇的虚幻生物
降临。」

  楚门愣了愣,心想似乎艾拉薇儿等人也是来自于那帷幕背后的世界,她们起
初也是精神体,从虚幻中来,到这现实中行走。

  怀特继续道:「我对帷幕后的以太领域了解并不够深入,因此也无法探明当
初的大灾变起点,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完美又永恒的平衡被打破……」

  他那深邃的眼眸微微黯淡,但随即又亮起了光芒,儒雅地笑道:「楚门阁下,
如果想探寻这一奥秘,我就需要你的帮助,这也是我今日来寻找你的原因。」

  「我?」楚门并不觉得自己对这样高大上的研究能有什么助力,而他能拿出
手的也就只有……

  「你的体质,对我很重要,对于人类的未来也是一样。事实上,你并不孤独,
我曾经在一次实验中意外造就出一点物质,也有抵抗甚至免疫法则的力量,但那
并不持久,很快就损坏了。但你,如此完美且稳定的受体,会让我的实验进步到
不可思议的程度。」

  「楚门,加入我的炼金庭,终究会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将全世界与虚幻隔离
的办法。到那一天,灾变再也不会入侵现世,人类的命运也会掌握在我们自己手
中。」

  怀特那深邃的眼睛变得有些狂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虽然被牢牢克制住,
但也能让楚门有些胆寒。

  学者的严谨精明与绅士的优雅温和在他身上巧妙结合,但他还有另一种无法
忽视的气质,那就是冒险家的激昂与好奇。

  让我做小白鼠?不会还会被切片吧……楚门警惕起来,虽然这位合盟的领袖
将自己描述得伟大而友善,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随便托付给别
人的人,再者说了,如果真让这货成功了,那殿下她们岂不是要被驱逐出去?

  出于对疯狂科学家的印象,他直截了当道:「尊敬的爵士,我理解您的想法,
但我毕竟还是玉皇的弟子,可能我得去请示一下我师尊……」

  然而听见这个名字后,怀特却沉默了,他背后有青铜制作的巨大齿轮浮现,
徐徐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让他能倚靠在上。

  这让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太久,这位兼具学者与冒险家气质的绅士缓缓道:

  「玉皇吗……我并不知道她的路该如何走,但她也一定会借用你的特殊,来
达成自己的目的,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楚门倒是没有太过惊讶,毕竟他早就猜到苏幕遮收自己为徒必然不简单,但
一个美人师尊的教导总比被绑上实验台好,在这点上他还是有数的。

  「轰!!」

  就在两人在以某种形式对峙时,一道春雷乍破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一方昏黄萧
瑟的大地上响起,楚门俯身望去,只看见一颗小巧的嫩芽在地上冒出了头,随即
竟然在几秒之内长成了一颗参天古树,树冠占据了半片天空,不知多少里!

  这树几乎能与这世界天平媲美了!

  而那果树上,一条柔媚的黑蛇游走了出来,盘旋在枝丫上,冷冷地盯着怀特。

  那蛇倏忽间化作了一道妖魅绝色的女子,身材极其完美,穷尽了雄性对于性
感的描绘,简直就是为了榨取男人的精液而生的,无论是高耸的雪腻奶子还是磨
盘般的翘臀,都是那般色气惹火。

  欲望代行,堕落伊始,她是塞妮娅·贝希摩斯!

  而今天塞妮娅却没有笼罩着往日常穿着的黑纱,也一样脱离了自己的神话形
象,她上身外搭着一件宽松透气的哑黑短开衫,酒红色的休闲款吊肩修身裙搭在
锁骨上,遮掩住了动人惹火的妖魅躯体,但依旧勾勒出了那让人血脉喷张的曲线。

  那半边香肩露了出来,精巧顺滑的肩头仿佛能挤出水来,让人欲火大起。

  塞妮娅此刻带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本来该是禁欲的搭配,但配合上她那风
情万种的容颜,反倒凸显出了一种反差的御姐美感,让她那张美艳却又不显媚俗
的脸庞更加的魅惑。

  现在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绝色优雅的年轻太太,让人忍不住想成为她的
夫君。

  相较于艾拉薇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质,显然塞妮娅更具有让人采撷的致
命魅力。

  而此刻,塞妮娅立在神话中的智慧果树上,对着楚门招了招手,宠溺地笑道:
「宝贝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还会走丢,快到姐姐这来。」

  一道延伸出来的枝丫抵达了天平横梁处,楚门回头瞥了一眼怀特,便马不停
蹄地踏了上去。

  家长来了,小孩确实不应该跟陌生叔叔玩!楚门顿时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一
个身份定位。

  「还多亏了合盟的阁下照看,宝贝,要谢谢他哦……」

  塞妮娅接过楚门,回首对着宏伟天平上的怀特致意道。

  咋说也是一尊神话列强,不能随便得罪……楚门并没有犹豫,直接对着怀特
摆了摆手,表达了感谢。

  而怀特英俊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如唱
诗般轻声道:

  「这里是世界的天平,你我都是万物的砝码,只要我们能掌握灵魂与物质的
换算比,并统御现世,适时地进行调整。总有一天,我们能永远把握住这世界的
缰绳。」

                吱呀~

  而此刻楚门才蓦然意识到,在他离开那天平之后,倾斜的速度似乎越发快了,
眨眼间就到达了几乎六十度的倾角,开始有大片的灰白雾气笼罩了怀特的身躯,
让他看起来有些迷蒙不定,像极了一开始见到他的样子!

  没等楚门开口,塞妮娅扬起酒红色的袖口,一手支起手肘托着下巴道:

  「在我们联邦的神话中,人类正是因为偷食智慧的果实,才被赶出了摇篮,
背负了原罪,依我看,你的路只会招致毁灭。」

  「摇篮无法永远庇护人类,总会有需要打破的时候,千万年前如此,如今也
不例外。」

  雾气中的人影摇了摇头,塞妮娅不会被他迷惑,但他同样也不会被同一层次
的人影响心境。

  在那天平倒塌之前,他闭上了眼睛,恍若自语道:「你对世界很重要,而总
有一天你会加入我的,楚门阁下,他日再见吧。」

  轰隆隆!!

  巨大的倾轧声响起,那比山脉还要巍峨的天平倒塌了下去,掀起烟尘无数!
连带着这片世界轰然消失不见了!

  ……

           第十六章 兜里的软糖(一)

  ……

  时间临近正午,天高云淡,很是清爽。

  「宝贝看起来闷闷不乐,还在思考那座白塔所说的话吗?」

  楚门双眼失焦时,一道酒红色的魅影在眼前晃动,顺带递给他一杯低度数的
葡萄酒,要为他解乏。

  楚门接过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摇头道:「姐姐……我只是在想,他说的
话是真的吗?会不会我真的是能开启某条路的钥匙?」

  他的心绪有些混乱,自从方才从那片炼金领域出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下
意识地思考起那位爵士的话。

  他体质的特殊能说明很多问题,甚至真有可能给世界带来改变,这不得不让
他重视。

  「我的好弟弟正在世界的漩涡中呢,像是只落网的小鸟。」

  塞妮娅坐在了酒馆门口的木桌旁边,轻柔地抚弄着同样坐在此处的楚门头发,
安抚道:「不过说到底,那只是他的理论罢了,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理论不出错呢?
神话者也是一样,在我看来,天平论不过是他一家之言,很是荒谬。」

  楚门倚靠在高背椅上,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来自姐姐的安抚,难得的没有起情
欲的心思,而是笑道:「莫非姐姐也有对世界的解释?」

  「我可不像那位小金丝雀,整日只会想着如何跟你恩爱……」

  塞妮娅微微侧身,曲起两只白腻的手肘搭在精巧的下巴上,微微眯起眼睛看
向楚门,金丝眼镜下的红色眼影拉长,让她看起来像是只魅惑天成的狐狸。

  她转了转酒杯里的液体,慵懒道:「依我看来,世界更像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千万灵魂的思维孕育出神话,如充气般让这宫殿越发巨大。」

  「万事万物都是其中的支柱,而天在拔高,地在拓荒,能容纳的事物也就越
发高大,才会有更加强大的物种降临,直到神话者的出现,而我们便是如今最大
的支柱。」

  「每一根支柱所支撑的天空都会降下雷霆雨露,滋养自己的神话,如中土的
大阵,合盟的炼金演化,甚至是我们联邦的圣战……」

  塞妮娅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停顿,随即继续道:

  「在未来,还有其他的存在会降临尘世,或许会是我们的造物主,也可能是
你们中土的天尊,但无论如何,那只是世界在进化的标志罢了。」

  一天之内,接受了天平论和支柱论的楚门表示自己有点懵逼,有种加速进入
主线的感觉。

  不是,咱们这不是恋爱养成游戏吗?

  塞妮娅轻巧地挑起一颗葡萄,剥干净后递到楚门唇边,眼中有光闪烁:「况
且,那座白塔的路与我们相悖,若是真能有进展的一天,便会是我们起刀兵之时
……」

  她的话一如既往地深沉且优雅,像是只通晓万物的蜘蛛,攀附在网上,等待
着猎物投门。

  但随即她又从那掌控万物的深渊主宰变回了塞妮娅自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过今日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呢~宝贝,今天与那金丝雀的约会如何,还满意嘛?」

  她早就知道了楚门今日的计划,事实上,塞妮娅是少有的楚门事先通知了的
女子,毕竟以姐姐的性格和作风来说,最愿意配合的一位莫过于她了。

  因此,在与艾拉薇儿的约会结束后,塞妮娅便踩着点到来,等待着与自己宝
贝的第二轮约会。

  虽然原本的计划被怀特带来的意外所打乱,但好在楚门从一开始就留下了不
少冗余,此刻尚且还够用。

  念及此处,楚门把原先杂乱的心绪抛之脑后,随即点了点头,轻轻拉起塞妮
娅的手掌,咧开嘴角道:「与殿下的约会很好,但和姐姐您的约会也不会差,您
就瞧好吧!

  约会大作战第二幕,堂堂开演!

  ……

  中土北疆,泰山祖庭之上,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在盘坐。

  在卦选后,依旧有许多道统弟子对那场天骄之战津津乐道,无论是夺魁斩龙
的楚门,还是惜败的少年至尊项陌,都是他们所议论的对象。

  但祖庭的众人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惋惜,心气极高,在卦选后便启程回到了泰
山脚下,继续专心修行。

  而此刻,与京都的晴朗碧空不同的是,北疆有春雷炸响,随之而来的大雨蓦
然从天空上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带着泥土的气息。

  风雨起苍黄,磅礴得不像是身处在人间。

  但在这广场上,项陌已经于此单独停留了许久。

  早先他也与众人到山脚见证了那一头老妖魔的到来与离去,但脸上的神情始
终波澜不惊,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在意。

  但随着此刻天青色的雨滴落下,这位剑眉星目的少年眼中似乎有着某种情绪
在涌动,深邃又晦暗,像是起伏的渊海,足以让其他人震惊。

  要知道,他即便是前些天不敌楚门,落到了瑶池之中,也没有展露出多少异
样的情绪,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落寞和哀伤?

  这位年轻的天骄展开了自己的手掌,其中捏着的是当初瑶池边那位陌生人赠
送他的器物,那是来自不知名地界的炼金遗物,能让人的灵魂与肉身交缠,到达
灵肉合一的程度。

  但他此刻已经不需要了,项陌在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中将铁质勋章掷出,冒过
不绝的雨帘,在空气中划开白色轨迹,像是一条丧带,就这样朝着北疆之外的大
地而去。

  「待到秋来九月八,该让他们做个衣冠冢。」

  项陌重新盘坐了下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缓慢地调节内息,轻轻自语道。

  ……

  对塞妮娅的约会作战计划,楚门并没有像对殿下那样一环扣一环,详细规划,
这不是因为楚门对自家姐姐很随便,而是因为相较于艾拉薇儿傲娇又敏感的内心
来说,与塞妮娅的相处更加需要默契。

  与其事事都让自己安排,不如和这位成熟御姐一块,现场决定去干什么。因
此,第二场约会并没有什么既定的路线,只有一个丰富的舞台。

  相较于鎏金行街上庞大的人流与多样的路边杂货,琉璃广场就显得有些空旷
了,但相对的,广场上行走的都是道统传人,天官子弟,亦或是外邦而来的贵族,
浑身散发着华丽的色彩。

  这也是一片商业街区,各路商会贩卖诸国的神话珍宝,不过走的却是高端路
线,有装修华丽,风格典雅的商铺开张,陈列着各个国度的奇珍异宝,只有既有
钱又有势的人物才能采购。

  而街区里更深的地段,便是各商会的总部,在外界万金难求的宝物,甚至是
蟠桃和来自洪荒的大妖内丹都能在此买到,而他们所采用的唯一形式,便是拍卖!

  没错,典中典之小说中的拍卖会即将开场!

  但在此之前,楚门还需要解决自家姐姐的问题……

  「俺的亲姐啊,您都逛了快一个小时了,咱们啥时候能去吃饭?」

  伴随着楚门有气无力的声音,展露在明媚阳光下的正是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身
影。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塞妮娅明明看着成熟妩媚,却莫名地喜欢买些不知所谓
的东西。

  天蚕丝床垫,新纪重编的金红色旗袍,玉佛,太凰凤冠,亦或是金钗等等,
但凡是有别于联邦的事物她都有些兴趣,因此带着楚门流连于各大商会,像是带
着倒霉弟弟逛街的好姐姐。

  当然,基于约会的本质,两人也同样不打算使用神术魔法,纯粹以凡人的姿
态行走——一想到这里楚门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纯纯坑自己啊这是。

  而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楚门,自信地提出要帮塞妮娅拎包,还拍
拍胸脯说买多少都不会让自家姐姐拎一下……

  这也是为何楚门此刻会背着包括压缩床垫在内的许多商品步履维艰的原因,
果然再孱弱的男子都得为对象提包,而再强大的女子也不可能压抑住购物的欲望。

  楚门开始庆幸先前带艾拉薇儿去的鎏金行街里,卖的都是平凡的小物件了
……

  「快咯宝贝,我再看看那边的琉璃玉盏……」

  「啊~」

  听见楚门又一次发出的哀嚎,在大街上吸睛无数的塞妮娅微微掩嘴轻笑,立
在一旁为楚门打气道:「我的宝贝愿意为我付出,姐姐可是很感动哦~」

  「姐姐您只管买,我有的是力气!」

  好在楚门前些天多少做了点修行,不然现在可能已经被重担压垮了,但饶是
如此,他的额头也略微渗出了点点汗珠。

  塞妮娅摇曳着酒红色修身裙,扬起上半身的哑黑短开衫为楚门拂去薄汗,碧
色的眼中似乎有狡黠的光闪过,动作优雅又魅惑。

  尽管塞妮娅从来没有独占楚门的心思,甚至反倒希望他能去播种天下的女子,
但她到底是一位骄傲的神话生物,在昨日看见那位宿敌在自己面前宣扬胜利时,
她才突兀地发觉,原来自己心里也会有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而后就是楚门在夜间告知了自己明日的计划,并且希望她能加以配合,在他
与艾拉薇儿甜甜蜜蜜之后再来找自己。

  这是把姐姐当成了什么呢?

  这尽管说明不了什么,但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位喜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的坏弟弟一点惩戒,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小脾气的。

  此刻,由于重心偏高,楚门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看上去有些滑稽,惹得塞妮
娅发出阵阵轻笑。

  楚门勉强抬起头,冲着塞妮娅挤出笑容道:「嘿,说起来……姐姐居然也会
对约会感兴趣?我原先以为您只是喜欢捉弄我。」

  塞妮娅闻言,瞥了楚门一眼,有些嗔怪道:「魔鬼们可没有约会这个概念,
我会感到新奇也是自然的。倒是宝贝总觉得我什么都不需要,姐姐可也是会伤心
的。」

  这话从一贯成熟的魔女口中说出,倒颇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意味。

  这话怎么听着像深闺怨妇?楚门一愣,哪能想不明白塞妮娅正是在小小的埋
怨自己,心思电转,连忙表忠心道:「姐姐,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您这样宠
我,我对您的爱也一分不少!」

  除却苏幕遮这位局外人,在自己的女人中,艾拉薇儿对他是爱,莉莉丝是依
赖,紫罗兰是忠诚,而唯独塞妮娅对他是宠溺,能随时随地让他展现出需要被照
顾的一面,这就是年上系的优势啊!

  也正是因此,楚门才没有过多地关注塞妮娅本身的想法,如今猛然发觉,才
意识到这个问题。

  塞妮娅微微歪着脑袋,察觉到了楚门有些许的慌乱,不由得上前拉起他的手
掌,风情万种道:

  「好了好了,看我的宝贝也累坏了,姐姐就勉强原谅你吧~」

  她伸手优雅地一拽,楚门背上的大件小件轰然倒了下去,纷纷扬扬地落下,
但却并没有从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因为它们全数没入了虚无中,被收进了
塞妮娅的黄铜王座旁!

  「姐姐?」

  楚门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塞妮娅不愿意在约会中使用力量。

  魔女上身前倾,无意识地凸显出那具绝世美肉的魅力,用葱白的手指堵住楚
门的嘴唇,狡黠道:「嘘~不被其他人看见就好了。」

  ……

           第十七章 兜里的软糖(二)

  ……

  塞妮娅与艾拉薇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一个纯粹,傲娇,容易羞涩且阅历
尚浅,而塞妮娅则是成熟,优雅,坐看人间变迁,甚至时常能反将楚门一军。

  因此,与其说这场约会是由楚门主导,倒不如说他是塞妮娅的跟班兼玩具,
像是被包养的男大学生与熟透了的富家姐姐,此刻,楚门就这样陪伴着这一位神
话大恶魔领略异国风光。

  琉璃广场不如鎏金行街那般繁华热闹,但却也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朝云顶就
是如此,那是一座旧史末期流传至今的钟楼,像极了楚门曾经见过的中土建筑,
历经岁月沧桑,竟然在四百年后依然保留着,让人不免有些唏嘘。

  空闲的时间不少,再加上没有了重担,楚门也没那么急迫地想吃饭了,于是
想着干脆与塞妮娅一同爬上这高楼,俯瞰一番中土的风采。

  「咚咚咚~」

  「姐姐,要不……还是我走前面吧。」

  楚门与塞妮娅相伴着,一同踩着冗长的楼梯爬上朝云顶,原先是塞妮娅走在
前头,但楚门抬起头来,就能看见魔女那包裹在修身裙中,厚实又挺翘的惹火臀
肉不断摇曳,熟焖圆润,像是极品的精盆。

  红底高跟迈步间,那熟魅的肉体就会无意识地荡出一阵阵惹人遐想的波纹,
一看就是能撞出夸张响亮的声音的模样,实在是让楚门有些把持不住。

  姐姐的腰,夺命的刀啊……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只觉得在勾引男人性欲这方
面,果然还是自家姐姐最有天赋,那超绝劲爆的勒肉感,让楚门口干舌燥,恨不
得立马在这楼梯上将其绳之以法。

  「哦?」

  塞妮娅回过头来,却伸手把楚门抱了个满怀,用只隔着一层布料的饱满高耸
的乳肉将他抵在墙上,轻笑道:「宝贝如果想要,在这里姐姐也不介意哦~」

  嘶~还有野战项目?楚门闭上眼睛,努力不去看塞妮娅那已经泛起爱心的眸
子,干涩地笑道:「姐姐,要不咱们还是先上去再说……」

  「都听你的。」

  塞妮娅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门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尽量收敛起自己能让
男人发狂的性魅力,迈着红底高跟鞋跟随在了楚门的身后。

  「呼,总算是到了。」

  很快,两人终于像是一对四处游走的情侣那样爬上了朝云顶,只见这座雄伟
的钟楼上,一口古朴的大钟横贯在前,石质栏杆外的阳光折射进来,错落间便能
一瞥外在的风光。

  楚门与塞妮娅凭依栏杆,放眼望去,只觉得天大地大,整个京都的华美景象
都尽收眼底。

  远方流牧原的烟火仍在继续预演,各地街区全然是人间气息,叫卖吆喝不断,
游人如织来来回回,欢笑声不绝于耳,如一场盛大的嘉年华,真能应的上花天锦
地四个字。

  这是浮游云陆上看不见的风光,毕竟那一片浩瀚的天宫群遮蔽了京都,从上
往下看,只能看见一部分而已。

  塞妮娅的眼眸中映射出这灿烂的一幕幕,微微眯眼道:「玉皇的确很有手段,
那座大阵能护佑一方安居,了不起。」

  「姐姐如果愿意,也能这样做,至少联邦不会再有所谓的圣战了。」

  楚门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知道时机成熟了,因此开口。这也是他今日与塞
妮娅约会的其中一个目的,那便是看看能不能请这位恶魔君主放弃与教廷的争斗。

  好歹艾拉薇儿和塞妮娅都是他的女人,总不能从中土离开后,二人又打生打
死吧?那让他这个男人的脸往哪放?不过好像他本来就没什么面子就是了……

  塞妮娅那酒红色的裙摆被微风吹出涟漪,这位熟魅的魔女侧过脸来对他笑道:
「宝贝是希望我不再与那小天使作对?」

  「额,咱也就是这么一说,要是姐姐你不愿意……」

  魔女摇了摇头,看向繁华的京都大地轻声道:「与教廷的对立并非是我的意
志,而是深渊的意志,那圣战是一场场必然上演的剧本,而联邦亦是固定的舞台,
哪怕我想干涉,也未必能成功。」

  她的眼中泛着复杂的色彩,又继续道:「这并非是我的臆想,而是事实。」

  「当年,傲慢与伯特利同坠在深渊里后,整个联邦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天空
被划开,露出了血红的星辰。」

  楚门听着塞妮娅的回忆,知道这也是莉莉丝为何怕黑的由来。

  「那许多年的岁月里,有一伙又一伙的流民,冒险者,孤独的骑士,亦或是
朝圣教徒聚集在大地上,称联邦为魔土……呵呵,确实如此呢。他们自称是勇者,
要挑战深渊,甚至想试着杀了我这位魔王。」

  怎么一下就从严肃的神话史诗变成日式奇幻了,这合理嘛?楚门扯了扯嘴角,
有些无语。

  「那时的我有些无聊,于是就陪着这些小小的勇者演戏,看他们一路闯过恶
魔领土,演绎着有趣的故事,最后杀入深渊里来。」

  魔女凭依栏杆,右手的十指无意识地间歇敲打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伸出
一根手指强调道:「当然,这都是莉莉丝的主意。」

  姐姐,你这一解释感觉更加可疑了啊……楚门本着绝不拆台的原则,严肃地
点了点头,表示锅全是倒霉妹妹的。

  「那时的我只是觉得人类是弱小又无助的生物,只有圣城的大天使才能配与
我们对位,但随着勇者前仆后继地袭来,我也渐渐改观了,觉得他们挺有趣,不
想再随意杀戮他们。」

  「而这一切早就被傲慢,那位亚历山大所预言了。他临死前还嘲笑尚且在孕
育中的我,说我看起来也太过懦弱了,怕是扛不起深渊的旗帜,必然不如他。」

  塞妮娅嗤笑一声:「呵,现在我活的或许要比他久,真该回到亵渎大殿里,
把他的头骨打包送到圣城去。」

  见惯了塞妮娅成熟从容的样子,楚门倒是难得看见这位魔女小心眼的模样,
睚眦必报的性格是她的一部分,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但是,在我决定封闭深渊的那一日,圣城与红海中都发出了轰鸣声,其他
生灵并不清晰,而只有我明白,有高天之上的存在需要我继续营造绝望的黑暗岁
月……」

  ——这也是她为何这么多年来抗拒自己权柄的原因,这位被命运藩篱包围的
魔女恐惧着既定的轨迹,于是不甘地背离了自己的神话形象。

  塞妮娅到此不愿多说了,毕竟这涉及到诸天的隐秘,那位造物主的意志难以
违抗,或许祂此刻只是朦胧混沌的存在,但依旧会有一定的能力干涉现世,就像
那场结局注定的圣战一般。

  这也来源于她那支柱论的推论,在这片世界宫殿之中的天花板有高有低,自
然能展现的伟力各有不同,每一片存活至今的天空都在尽可能播撒下种子,或许
是温润的雨露,或许是残酷的雷霆,甚至会干脆利落地拔除自己神话的支柱,换
来崭新的一根!

  支柱,是为上苍之上的终极者支撑天空的存在,也是神话的代理人。原本,
她该是被放弃的那一根才对……

  「圣战能改,联邦自然也能改,姐姐,我不想让你一直担惊受怕,相信我好
吗?」

  楚门身躯贴近塞妮娅,大大咧咧地笑道,毕竟他也能算是打断圣战的传奇人
物了,楚门自然更愿意相信自己能将那一片浸润在战火中的大陆也变成中土这样
的祥和地带——虽然上一回的原理他都没有弄明白就是了。

  塞妮娅闻言,微微一怔,倒是有些没想到楚门平日里表现得不着调,但居然
能看得出她心中的隐秘,那便是对自己仍然处在天父规定的轨迹中的担忧。

  「……」

  感受到身旁楚门的体温,她竟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安心感,这种感觉她从未
有过,而今才品尝到个中滋味。

  啧……这也同样美味~

  魅惑的魔女回过神来,伸手掐住楚门脸颊上的软肉,宠溺道:「既然是宝贝
的愿望,那姐姐就尽量尝试一下吧……」

  一位叛逆却又被命运所束缚的魔女,一个飘摇在规则外的男人,就这样在钟
楼上相视一笑,轻轻啄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这绝对是他们两人最浅的一次亲吻了,但彼此都觉得这吻很深,如水中滴墨,
能贯彻到对方心里。

  塞妮娅摘下眼镜,纤长的睫毛刷动楚门的眼帘,惹得他有些发痒。

  ——很多时候,登山者以为是自己征服了山峰,殊不知,只是高山允许,甚
至喜欢着他们的攀登。

  ……

           第十八章 兜里的软糖(三)

  ……

  「姐姐,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咱们各自买一件东西,然后送给对方,怎么
样?」

  从朝云天顶下来后,眼尖的楚门瞅到了一个商铺,笑嘻嘻地对塞妮娅道。

  「哦?那宝贝就猜猜我待会要买什么吧,必须收下哦。」

  塞妮娅也觉得新奇,环顾四周的商铺,点了点头笑道。

  两人就此分头去自己挑中的商品前,一番购置下来,又聚在了朝云顶下。

  「姐姐,那家店忒坑了,溢价严重,哪有卖这么贵的!」

  楚门把东西藏在身后,上来就吐槽道,心想京都绝对是趁着诸国游客前来,
所以涨价了至少一倍,果然不论哪个景区都是这般尿性……

  「我的那家店倒是便宜的很……」

  塞妮娅也同样把礼物藏在身后,上身前倾,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事实上,那家店的主人看见这样一位绝世魅惑的妖娆尤物前来买东西,早就
被迷的神魂颠倒了,几乎都没听清楚她的话语,就恨不得把整家店铺都送给她。

  好在塞妮娅最后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有些许恶心,便让他两腿一蹬昏迷了过去,
省的之后的麻烦。

  「好!那我们一块拿出来吧!」

  「三,二,一……」

  楚门与塞妮娅一同伸出了双手,结果很是意外,楚门的手中竟然是一只巴掌
大的猫咪,还是典型的三花色系,毛茸茸又小巧,很是可爱!

  当然,这猫必须得是母的才行,机智的楚门特地在一众嗷嗷待哺的猫咪里精
挑细选了一下,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楚门觉得这猫蠢萌的样子跟莉莉丝有
点相似,这才选中了它。

  而同时,塞妮娅的手中竟然拿着一个漆黑的项圈,附带银质的锁链,在阳光
下熠熠生辉!

  那小三花瞅了一眼项圈,本来迷蒙的眼睛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很有灵性地往
楚门掌心里钻,似乎并不想带着这看起来就诡异的玩意。

  「哇靠,姐姐你偷看了吧!这都能猜到?」

  楚门萎靡,觉得塞妮娅一定识破了他的惊喜,可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呢?

  谁知道塞妮娅却笑着摇了摇头,解开项圈道:「我可没有偷看哦,这项圈不
是给它的,而是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抱住楚门,然后给他的脖颈处轻巧地戴上,就是可怜了
那只小三花,不只是项圈被抢,连带着自己也在塞妮娅的胸前被挤压,那饱满的
乳肉夹住小猫的脑袋,让它忍不住打了几个小喷嚏。

  「啊这……给我的?」

  楚门懵逼,顿时觉得极其羞耻,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女人给戴上了项
圈?这让他的女奴们怎么看待自己,主人竟然还有主人?

  看着楚门惊愕又苦涩的神情,塞妮娅实在是没有忍住,拉扯那根银链靠近了
楚门的侧脸,咬着耳朵缠绵道:「想想也真是好矛盾呢……有时候喜欢宝贝你到
处发情,为我带来一场场精彩的戏码,有时候却又想把你豢养起来,只在我身上
射得精光~」

  听起来有点刺激,不过我能咋办呢……楚门没法违抗,而对此,小三花以喷
嚏发出强烈抗议,毕竟被大奶子夹的是它,又不是他。

  楚门甩了甩脑袋,尽量不去注意脖子上的项圈,又听见塞妮娅接过了猫咪,
佯装叹气道:「宝贝还真是偏心,明明送给那只小金丝雀戒指,却送我一只猫,
你知道这小家伙陪伴不了我多久啊……」

  楚门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随即挠了挠头道:「这猫也可以
一块跟我修炼嘛,等我什么时候长生不老了,就教教它。嘿,这就叫做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塞妮娅饶有趣味,逗弄了一下这只还不清楚自己命运的猫咪,启唇道:「那
宝贝,不该为它取个名字吗?」

  「名字?」

  楚门这就犯了难,取名倒是不难,但要取得贴切又好听,就不简单了。

  「就叫加菲猫?哆啦B 梦?还是汤姆?还是哈基米?」

  而那三花猫倒是很配合,从塞妮娅丰盈的胸怀里探出奶香飘飘的脑袋,盯着
楚门的胸前轻轻嗅着鼻子,喵呜了两声。

  咋?想吃我奶不成?楚门起初有些不解,不过随即就想起了什么,他径直从
怀里拿出塞妮娅送他的永恒怀表,在三花面前摇摆了几下,这种好奇心强烈的萌
物果然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怀表,姿态很是顺服。

  「这不就巧了嘛,姐姐,这小花猫好像跟咱们有缘分,听见这指针跳动的声
音就醒了,我看不如就叫滴答好了,滴答滴答的,正好跟这怀表对应。」

  楚门为自己的创意自豪,咧嘴大笑,而塞妮娅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她温柔地抚摸着三花猫的脑袋,笑道:「不错的名字,没有滴答滴答,又怎么会
有永恒呢?宝贝很有想法哦。」

  就这样,塞妮娅也收到了来自楚门的第一份礼物。而她倒是觉得,这小猫,
似乎也并不比那天使的戒指来得差。

  ……

  说到底,约会这种事还是需要吃饭的,楚门肉体凡胎,一顿不吃饿得慌,所
以饭点到了自然也就咕咕叫了起来,催促着两人一猫迈进了天字一号拍卖行。

  他们原先就计划来此,毕竟楚门早在昨天就约好了包厢,在苏幕遮提起这个
地方后,他说啥也得来体验一番主角必须经历的拍卖会情节,所以才依此确定了
约会的路线。

  尽管此刻并非是饭点,但这种高档的拍卖行里的食物供应可比外头的餐馆要
来得方便,且更加奢华。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之中,楚门此刻捏起了几块鸡排,大口地吧唧起来,以与
莉莉丝相似的姿态大口炫饭,看得塞妮娅很有亲切感。

  「姐姐,你也吃啊!」

  楚门嚼着嘴里的肥牛肋,望向桌对面的塞妮娅,而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支起
下巴道:「看着宝贝吃饭的样子,我就饱了。」

  啧,听起来怪怪的……楚门起初还有些感动,随即脖子上的项圈发出了小小
的声响,让他意识到现在的情景,似乎有一种女主人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宠物在吃
狗粮的既视感,于是顿时垮起了批脸。

  不过,也就在这时,几道不合时宜的笑声从一旁响了起来,更是让楚门觉得
自己被嘲笑了,红温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新款领带吗?这叫潮流!」

  尽管很没底气,但声音必须要大,这样才有气势!

  不过那几道刺耳的笑声却更响亮了,楚门怒视而去,却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一
幕!

  只见在不远处逆着阳光站着的,一共有四个人,气势很可怕。

  其中,一位是来自合盟的黑奴壮汉,一个是背着书包的稚嫩小男孩,一个是
不知名的金发帅哥,还有一个则是头发湿漉漉的阴湿宅男胖子。

  哇,这四个大只佬,看他们那咸湿的眼神,淫贱的笑意,一看就知道是牛头
人中的极品了。

  他们每个都有过人之处,每个人都有独门绝招,斗志和耐性技惊四座,对纯
爱战士来说,他们四个人就比几亿个杀人魔还要恐怖啊!

  卧槽!

  这经典的组合给楚门都看愣了,险些都想拉起塞妮娅逃跑,不过转念一想,
妈的我这不搁纯爱文里吗?怕个毛啊!

  就在楚门心思如电急转时,这几位经典角色走上前来,对着塞妮娅这位绝世
的妖娆尤物开口了。

  「嘿,哈尼,有兴趣陪我喝一杯吗?」黑奴壮汉收敛起色欲的表情,眼中冒
出精光开口道。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在人海中一眼便相中了你,请问我是否有殊荣能与您
认识呢?」金发公子绅士地伸手,对塞妮娅发出邀请。

  「嗯……太太你好……」阴湿宅男脸上的青春痘都在扭曲,颤颤巍巍地想说
些什么,像是想掏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催眠道具。

  「姐姐,我找不到妈妈了,您能帮帮我吗?」那小学生看上去天真无邪,眨
巴大眼睛对着魔女道。

  「……」

  楚门一拍脑门,眼神很是复杂,总觉得这群家伙是不是从隔壁片场跑过来客
串的,怎么能这么典呢?

  塞妮娅的魅力举世无双,又不像艾拉薇儿那样有意遮掩,或者说,那傲人又
爆乳肥臀的劲爆身材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任何服饰都只会让其成为色气的
装扮而已。

  不过,按理来说该招蜂引蝶的姿容,却招来了四坨屎,楚门也不禁为塞妮娅
唏嘘。

  那位深渊的魔女看了这各有千秋的男人们一眼,微微蹙起眉头,刚想说些什
么,又发觉了自家宝贝眼中的意味,像是在说「姐姐,偶尔也依靠依靠我吧」。

  偶尔让宝贝帅气一回,也不错……塞妮娅端起一旁的酒杯,抱着怀里的三花
猫咪慵懒魅惑道:「唔,我的丈夫就在这里,若是有事,诸位可以先跟他谈一谈
哦~」

  连声音都是这样的娇媚……几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甚至按捺不住自己的欲
火了,而他们所面对的障碍此刻只剩下一人,那便是一旁那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男
人!

  虽然他们也同样觉得楚门有些许眼熟,但到底那混不吝的气质外加风格不同
的服装给了他们错觉,决然想不到这位就是在瑶池上斩龙的绝代天骄!

  「喂,兄弟,有兴趣交个朋友吗?」

  那位黄毛贵公子先一步开口了,笑容敷衍又轻蔑,似乎早先就有过调查,确
信楚门没有什么身份,而他也正是这几人中的领头者。

  这样的垃圾能拥有如此绝色的美人相伴,完全就是浪费!

  那个头发凌乱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歪着脑袋道:

  「额,你们就不怕,我是修行者吗?」

  谁知几人听见这句话后,嘴里顿时发出了嗤笑,用看小丑一般的眼神看向他。

  「老鼠也敢装大尾巴狼?小子,看看那边的牌匾,天字一号拍卖行可是分场
区的,咱们这儿啊,是凡人来的地儿,你啊,就别装模作样了。」

  那黑人嘿嘿笑了一声,好似亲昵般拍了拍楚门的肩膀,像是真的在给他答疑
解惑。

  嘶,这么说,其实这几位也是凡人……正想着,楚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
道:「是哪个牌匾啊?」

  黑人壮汉哼笑一声,指向远处道:「呦,还装不懂,看好了,就是……」

  蹬!

  猛烈的声音在空气里炸开,似乎是裤腿上的金属拉链擦过了椅子边缘,发出
了子弹退膛般的声音,年轻人弓身下撤,随即对着这货的下巴来了一记「耗油根」!

  小伙子不讲武德,偷袭!

  「平日里装怂,真当我菜啊!」

  好歹是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几年的人,楚门的身体素质本就不错,精力更是
旺盛,当初在以祷告为生前,甚至干过和西区大寇口里抢食的勾当,只是平日里
天天跟非人类相处,显得自己弱鸡罢了。

  奶奶的,老虎不发威还真以为自己是病猫了?

  「嘶!操!」

  黑人如遭重击,牙龈溢血,满嘴都是血沫,甚至来不及谩骂!他眼前的金星
泛起又消失,几乎立刻要晕厥过去,如果放在平时,以他健壮的体魄,也能花些
时间缓过劲来。

  但楚门可不会给他调整的机会,毕竟这货是基头四里最具有威胁的人,必须
趁他病要他命!他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旁边阴湿胖子的扑身偷袭,两腿如弓箭般拉
开射出,对着壮汉脑门就来了一脚!

  「哟,哥们,你的头顶怎么看起来尖尖的?」

  楚门踢了踢壮汉已经长出了包的脑袋,嬉笑着问道。

  「妈的,敢在我这撒野!」那个看起来仿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黄毛公子哥
怒不可遏,骂了一句,就想去叫外援,但楚门却也在此时转身看向了他,露出了
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啊!」

  楚门清啸一声,扑身过去,随手一抓,手掌就如铁钳般扣住了金毛男人的脸
颊,随即足下发力拧动腰杆,身如霹雳弦惊,把他硬生生地在空中翻转了半圈,
用力地把他的脸砸在了桌面上。

  「咔嚓!」

  桌子应声倒塌,支撑节节断开,仿佛有连串的鞭炮声响起,许久后才让公子
哥的痛苦呻吟在碎屑里传了出来。

  「啧……」

  这位穿着藏青色短袖的年轻男人在尘埃里迈步,跨坐在他背上,拍了拍他那
青紫一片的猪脸,好笑道:「爷爷我是看拳皇长大的,打架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跟我斗,还太嫩。」

  「啊啊啊!你他妈的……疼疼疼!」

  听见自家老大的惨叫声,那小孩和阴湿胖子也怂了不少,而周围围观群众也
纷纷看来,只见到那位藏青色衣服的男人给地上两人补了两脚后,又一发蓄意轰
拳正中宅男的面门,精准打出了个十环!

  「看我的牛头人修正拳!」

  「扑通!」

  胖子应声倒下,两腿抽搐个不停,独留那小男孩直面楚门。

  楚门托起下巴,有些为难道:「啧,我不喜欢打小孩……怎么办?」

  「我我不是跟他们一起的,只是刚好站在一块而已,请大哥哥放了我……求
求你!」

  那小孩战战兢兢,不停求饶,只求楚门放他一马。

  但楚门又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只见他一挑眉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
小孩的脚踝,随即将他倒拔在了空中,头朝下,脚朝上。

  「哎,都叫我哥了,那管教一下也很合理,对吧?来,让哥哥康康~」

  「啊啊!不要啊大哥!」

  怀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楚门曲起手指,张嘴往上哈了一下气,然后在小孩惊
恐的眼神里朝着他两腿之间的某个部位,啪的一声弹了一下~

  「啵~」

  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

  这小男孩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掉落下来后,捂着自己的裤裆弓着身子
在地上打滚,看来已经失去了作案的能力。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还有哀嚎的哭喊,楚门只觉得神清气爽!

  终于舒服了,天天屈服于各大神话生物的淫威之下,难得能在凡人面前装逼,
这让楚门爽的不能自已。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旧史里都不见!」

  正当他准备叉腰,再放点「我要打十个」之类的狠话时,一只素白又纤长的
手掌拉住了他的掌心,有些湿滑,也很温润,楚门转身一看,正是眸子滚烫又呼
吸急促的塞妮娅。

  「姐姐?」

  「宝贝,跟我来~」

  魔女的话语很简短,声线里却滚动着压抑的情绪,不由分说地拉着楚门往一
侧赶去。

  「那他们?」

  塞妮娅回眸浅笑道:「嗯?他们或许以后会更加喜欢彼此呢~」

  为民除害啊姐,还是内部消化法!楚门默默地点了个赞,随即就踉跄着被拽
进了一个角落。

  诶等等,这不是厕所嘛?姐姐不要哇!楚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惊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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